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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气养我 第2节

      再说,她正给自己找工作呢,有什么丢人?
    怕丢人别进内娱。
    胡子刚刚从西北拍戏赶过来,领完年度的最佳导演奖,有笔他看不上但业内人士都很认可的奖金,他心情不错,恰好能听刘璐璐叽里咕噜地鬼扯五分钟。
    “以前演过什么?”胡子终于赏脸问,与此同时,疯狂地吃甜点。
    刘璐璐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
    她紧盯着胡子拿着的银叉子,那一块厚厚立方的芋泥蛋糕——蛋糕的卖相令人垂涎,乳白奶油和绵软蛋糕结合得极其紧密,馥郁充沛……
    她轻咽喉咙:“我演过薇奥拉。”
    胡子闻言噗嗤一声:“搞笑咯,问你在电视里演过什么,没问在学校演过什么!”
    刘璐璐从神不守舍的状态回神,自认娇俏,实则傻笑两声。
    胡子用小眯缝眼,扫了下刘璐璐握着马提尼酒杯。他玩味地说重复她的话:“演过薇奥拉?但在莎翁笔下,薇奥拉是很讨厌酗酒的人咯。”
    刘璐璐面无表情地抖机灵:“现在的我喝的不是酒,而是身为戏剧工作者仅剩无几的自尊心。”
    胡子被逗笑:“你这张嘴挺管用的啊?”
    “台词功底还行。”刘璐璐轻轻悠悠地接上刚才的话,“我叫刘璐璐,演过话剧还演过网剧。”
    胡子径自打断她。
    他开个擦边球黄腔:“嘿嘿,那你演过多男一女之间的那种,爱情片儿吗?”
    刘璐璐叭叭的小嘴立刻静了。
    幸好,旁边有人路过,从他们旁边拿杯酒还是什么的,解救了她。
    等人走后,胡子继续“回归正题”,暧昧说:“什么公司的,还是,没跟过人?”
    刘璐璐报出来后,胡子思索一下:“昊天娱乐?哦,最近正营销什么,‘仙女姐姐’人设的孙曦也是你们公司的?和她熟吗?”
    刘璐璐淡淡说:“不知道什么是营销。但,在我眼里,曦曦就是一名仙女,没毛病哒。”
    胡子再次看她一眼。
    他自己当过演员和导演,目光极其毒。眼前的这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肯定没有化妆师,是自己画的妆,粘着的假睫毛像死苍蝇腿般夸张,腮红的位置打得太往上,满脸高光,整个妆容带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土,穿的礼服也像一只粉红色的霸道大天牛。
    但客观来说,她确实很漂亮。尤其声音娇脆,吐字清晰,是话剧圈里的风范儿。
    第2章 《变身特工》
    在如今推崇鲶鱼系、仙女系、明艳系和幼态的演艺圈里,刘璐璐肯定不吃香。她身材好,脸上肉嘟嘟的。
    胡子暧昧地把自己用过的叉子递过去:“你也别光看我吃,拿块蛋糕。”
    刘璐璐拒绝:“不了,我只会因为塑造角色而吃胖自己。”
    出乎意料,胡子这一次没笑话她。
    今夜,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可能是某一秒钟,他想到自己曾经身为话剧演员的多年不得志生活,决定放过落魄小师妹。
    胡子大剌剌说:“记一个我公司助理的邮箱,到时候,把你的简介和作品什么的,发到那邮箱里。”
    抛下这句,他拿起另一个装满甜品的盘子扬长而去,生怕站久了,再有另外的疯狂小姑娘扑过来,归宗认亲。
    刘璐璐握着胡子草草写的名片,内心有些雀跃。
    刚才密集的说话,喉咙痛得无法忍受,她把剩下的马提尼一饮而尽,抹抹嘴准备撤退。突然,有人清咳一下。
    她移开身体,以为挡了取餐的道。
    对方沉默地站在原地。
    刘璐璐凝视眼前触手可及的芋泥蛋糕,用钢铁的意志力说不,再不经意地回头。
    黑皮衣,宽肩膀。
    她一鼓作气直接往上看,就对上双耽耽的眼睛。男人的嘴角紧抿,目光带有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讽刺和失望。
    沈砚已经摘下口罩,与眉目间的飞扬冷峭相比,他下半张脸的轮廓也流畅,但带着股拧劲儿。
    刚才和胡子说话,好像有人站在那位置。他围观她和光头聊天多久了?
    刘璐璐后知后觉。
    除了有“提携新人”的美名,胡子在圈里的名声不太好,号称爱招惹小姑娘。刚才和胡子聊天的一幕,是不是让人产生误解了?
    但,刘璐璐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被误会,原本就是三十六线艺人的宿命。再说了,谁在乎谁啊!
    她往干涩的嗓子里咽了口唾沫,转身要走。
    对方突然开口叫住她: “你走路时,脚不会疼?”
    声线很低,问的,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随后手里一轻,沈砚居然提过她喝空的鸡尾酒杯。
    不是那种十指堪折,很修长的手,男人的骨节和手腕处都粗,凸显出一种极生猛劲瘦的力感。
    酒杯,悬停到挺立到鼻下,当闻到残留的酒气,沈砚的嘴唇再次抿成一条直线,但他并没有看她,表情似乎在克制什么。
    沈砚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遮挡喉结,似不想暴露脖颈的任何皮肤,越发显出拽拽的眉宇和锋利下颌线。
    这让又爱露胸又爱露大腿的刘璐璐古怪地想,哇塞,这就是网友们交口称赞的“守男德”耶……
    值不值得为男色,开启新交谈?她还在思考呢,沈砚却没给她机会。
    “你刚才说,已经没有戏剧工作者的自尊心?”沈砚将空酒杯搁回路过侍者的空盘中,冷声说,“这代表什么意思,嗯?”
    世界上有一种小型尴尬,叫别人重复你拍马屁时的胡扯。
    刘璐璐这时才感觉面上无光,她瞪着对方。
    沈砚气质独特归独特,脑子有什么大病。
    她一时脑热,找胡子要工作微信,忘记做背景调查。但退一万步,即便她要献身,美女的事情你少管。沈砚干嘛摆出一副被损害被侮辱的表情,还敢来质问她?
    刘璐璐并不介意扮演交际花,前提是,她觉得有必要,而她二十多年的坚定自我定位,一直是“凡人们争着抢着想睡但永远够不上的你尊贵璐璐皇”。
    刘璐璐清清喉咙:“这位老师,我们之前见过吗?”
    沈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灯光下,他的脸仿佛带着一顶面具。自己差点撞到他的时候,跟他说对不起了吗?好像并没有,但他也没主动扶她。
    ……有病啊?
    刘璐璐心中腹诽,嘴上盈盈笑说:“再见。”
    与此同时,沈砚淡淡说:“加个微信。”
    他从裤兜里递来什么,刘璐璐下意识地一接,低头看,居然是沈砚的手机。
    屏幕上亮着微信二维码。
    身为三十六线女艺人,刘璐璐强行要过很多制片人和导演的微信,对“上赶着”,有丰富经验。
    主动要微信,一定要逼对方扫自己,这样能百分百通过对方的微信。否则,对方可能面上笑嘻嘻,转头就拒绝好友。
    沈砚嘴里说着霸总的台词,做的却是三十六线艺人的勾当。但凡,他或冷漠,或客套、或嬉皮笑脸地再说第二句,她也好拒绝,可沈砚没有继续废话。
    刘璐璐呆立两秒。
    前脚掌很酸,喉咙也很疼,他手机上的二维码常亮着,她自己的手机也开始狂震,网约车的司机已经赶到约定地。乘客每迟到一分钟,都要多扣钱。
    刘璐璐花了三秒钟决定妥协。滴的一声扫码过后,她转身就跑。
    今夜的北京城,雨夹雪。
    刘璐璐挤到车的后座,她的腰间,不怎么得体地围着个黑色厨用垃圾袋,保护着裙子,塑料摩擦羽绒服,发出索索的声音。
    网约车是一辆尼桑,司机从后视镜瞥她一眼,生怕弄脏他的车,与此同时,他看到,车后还跟着一辆深蓝色的劳斯莱斯古思特。
    刘璐璐浑然不觉。一坐稳,她立刻重新拉下口罩,在臭臭的车里拧开矿泉水瓶盖,痛饮着偷来的朗姆酒,再看着车窗外。
    总算,下班啦!
    网约车行驶的过程中,她查看微信。
    孙爽发来足足20秒的辱骂语音,让她别用拼多多烦他了,还有,赶紧开通一个小红书账号。接着又是一震,提醒有人通过她的好友验证。
    沈砚的微信头像是塞尔达传说,用这头像的男人,大概率特别没钱,小概率特别有钱。
    刘璐璐闲着无聊,翻了下他的朋友圈。
    沈砚的朋友圈很干净。除了发新剧的信息,总发“大河”娱乐公司的新剧宣传,但主角都不是他。
    刘璐璐心想,身为社畜,可能需要配合公司宣传吧,但再一搜沈砚的个人资料,她张大嘴巴。
    沈砚的百度词典,关联着好几个名人——他继父是娱乐集团大鳄,亲爹是当下互联网公司四巨头之一科讯在线视频总裁,亲妈则是全球有名的建筑事务所大佬,左手资本右手资源,传说中,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那种大户人家孩子。
    沈砚不是脑子有病,而是富贵逼人。当然,也可以把“人”字去掉。
    她啧了一下,透过暗沉的玻璃窗,向外看去。
    刘璐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镇女孩。
    她是山西汾阳人,和某著名艺术片大导同属一个籍贯,但她家不在市区,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叫什么沟,路边种满了挺拔的白杨树,经常能听到悠远的民歌声。
    小县城里只有小学和初中。
    大部分女孩子只能读到职高,毕业后,就要工作或嫁人。镇上的公务员,除了社会地位高点,月工资也就比早餐店的服务员多几百。
    但再沉闷的小镇里总会出现几个异类。多年后,刘璐璐看电影《立春》,觉得王彩玲就是一个疯狂max版的她妈。
    母亲是一个小学老师,也是标准的文艺青年,爱读书,爱唱歌,爱跳舞,弹得一手好琵琶,当初哭着喊着不嫁人,生了孩子后力排众议,把三岁的刘璐璐,独自扔到市里的舞蹈学院。
    临走前,母亲蹲下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璐璐,千万要记得这句话。等长大以后,妈妈带你去北京。”
    多年过去,这仍是刘璐璐对母亲残留印象里,最深刻的一个画面。
    学跳舞天天被老师按在墙上压筋,练身段,练基本功还会被体罚,很多小女孩哭着喊着要回家。
    刘璐璐只哭过一次鼻子。同宿舍的小姐姐偷偷带她吃冰激凌,她流着哈喇子刚要咬,老师冲过来把冰激凌扔了。她气得在地上打滚,威胁老师要服毒自杀,然后写了三页日记,辱骂老师。
    刘璐璐七岁的时候,母亲又生了弟弟,家里负担不起她的学费,准备让她回家,但她妈随后在一次意外中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