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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匣(其四)

      4.
    「可是这不免也太戏剧化了?没想到……池夫人竟然私底下有这样的计画,而且还是策划人?」小潼似乎还不敢置信,看了看在场所有人。
    她说的没错,任谁都不会想像到,原本该处于被害人妻子立场的池夫人,慢慢因为证据的揭发,还有老师的推理,现在变成最主要的策划人,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
    但如果老师所带来的那黑色袋子里真有装了什么来补足他的推理话,就算千云小姐还有池夫人还坚守自己立场,那确实也是插翅难飞。然而事情演变至此,却又像只能任由推理作家主导的剧本一样,继续下去,因为就算是被怀疑者,或者嫌疑人都知道,只有知道最后的「证物」是什么,不然之前所辩解的话也只会一种空谈。
    「所以从刚刚到现在,老师才会有意无意的对着池夫人说那些话吗?那样的用意到底又是何在?」我问,莫非像狐狸狡诈的男人,最终是想要池夫人自己供出这一切,让结局不会太过不堪?可是隐藏多年的市松人形也已经出现在这里了,那到底还有什么情况是最糟的?
    即时千鹤女士现在没有伤害他人的举动,但如果正如老师刚刚所讲的,她已「杀红眼」了,那我们的后果似乎也可想而知。
    到底要怎么办?
    「确实没什么用意,只是想以『亲情』为前提之下,让池夫人自己承认这一切事情的走向已经脱离道德的正轨,也就是逼她自白罢了。」老师叹了口气:「可惜似乎是白费功夫。」
    「所以……所以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千云小姐语气颤抖,母亲所隐瞒事实的衝击是可想而知的,但现在即将揭晓的真相似乎又将把池家的未来带进一个死胡同,所以才会如此恐惧吧!
    老师转身拿起放在玻璃桌上的黑色袋子,里头除了有我所熟悉祥居老人寄给我们的邀请函,还有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这是池家的大合照吗?」
    「不对,这的确是合照,但是与池家却是一点关係都没有。」老师将照片放到桌子上,让全部的人都看个仔细,除了池夫人还有千鹤女士外,其他人纷纷捱近身子。
    「没错,这并不是我们家的合照。」千云小姐篤定的说,接着老师又放上另外一张年代久远,与之前大合照一样泛黄的照片给我们观看,所有人看到后几乎同一时间倒吸一口气。
    「这是池拓老先生那一代的池家合照。」
    泛黄的照片里一共有三个人,他们站在一间木製老旧小屋前,小屋的前方有长长的石版道路,道路两旁是一大片森林。那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对父母中间站着一名年约五岁的小男孩,我们虽然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不是正如老师所说的,是池家人的合照,但瞬间我们却也发现这张照片其中一个古怪之处,如果千鹤女士现在还没现身的话,我想在雷雨之中的那恐怖人偶的画面,会再度闪现在我脑海里。
    在小屋后方有一个人,一个女孩,她留着一头乌黑及肩的长发,有一张苍白且像人偶般精緻的小脸,她躲在小屋后方的森林里,只露出一张白色小脸,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却有种她正在微笑的诡侷感。
    「这是!」千云小姐似乎也发现了。
    「千鹤女士,我想这张是如假包换,池拓老人全家的合照没错吧?」
    千鹤女士彷彿失了魂,站在原地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咬着牙在强忍自己的情绪。
    「这些照片你竟然都找到了!」千鹤女士良久才吐出这句话。
    「我先前就说过了,这是祥居的委託,所以我拿了他的钥匙打开内室,顺道把它们拿过来罢了。」老师穿过我们,逕自走向千鹤女士的方向:「但这个东西也不只有我看过,你、涉泓、池夫人也都看过了不是?既然可以找到地下通道,那发现通往诊所内室的道路自然也不困难,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祥居所留下的,而是池拓老人所留下的对吧?」
    「的确没错。」千鹤女士闭上眼睛,用怀旧的口吻说:「的确是父亲留下的。当初他为了要抹消我曾经在池家存在过的事实,打算把这些东西藏在地道的深处,没想到会是在若樱诊所的内室里头,但迟钝的我也是到好几年前才发现的。」
    「好几年前,是指您与池夫人第一次在诊所里,穆场医生办公室前相遇的那一次吗?」
    「没错。」千鹤女士言简意賅的说,表情十分复杂。
    「难道说,是你带走千云的?」池夫人终于坐直身子,一脸讶异瞪视对方,似乎釐清了什么。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千鹤女士的双眼闪过一抹鲜红,要不是知道是她身上和服的光影,可能还会被人误以为是寄宿在她身上的咒怨之气。
    「父亲最后找到了,你的秘密。」
    「母亲的秘密?」千云小姐呢喃,不解看着自己的姑姑,而池夫人更是脸色刷白大半。
    千鹤走到桌子旁,拿起一开始老师放上的老旧照片,也就是并不是池家人合照的那张,说出令我们所有人震惊的事实。
    「潘杏虞,这是你们潘家的全家福合照!」千鹤女士大声嘶吼,双眼佈满血丝,隐忍在她内心中的仇恨,瞬间爆发。
    「我确实是姓潘,但这又能证明什么?」池夫人的语气开始有失平静:「况且这张合照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池夫人在说完这段话后,却反常的张大嘴巴,讶异望向对方。
    「想起来了是吧?这不就是你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吗?」千鹤女士咬牙切齿的说:「我们是小时候的玩伴不是吗?」
    这个事实瞬间让气氛跌入冰点,并不是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我们这样感觉,而是埋藏多年不可思议的巧合还有秘密,此时赤裸裸摊在面前的惊愕感,令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老师,这就是你所说的巧合吗?」我拉着他的衣角,捂住嘴巴。
    「巧合还不只这些呢。」老师挑了眉,与千鹤女士四目交接:「就连千鹤女士都遗忘的照片,会出现在池拓老人的秘密藏匿地来看,其实这并不难想像,可以说年幼的千鹤女士,可能在当时与玩伴交换照片时,带回家后最后转交到自己的父亲手里。」
    「这张不起眼的老旧照片,没想到在多年之后的今天会发挥效用。」老师嗤之以鼻的说。
    「你又有什么证据说那张照片是我们潘家的合照?」
    老师皱了眉,从千鹤女士手中接过照片,翻到背面,照片后方有一抹小小的笔跡,看的出来是用签字笔所写上去的,只是字跡歪歪斜斜,像一个小孩子所写的签名,隐约可以看出是……池夫人真正的名字──潘杏虞。
    眼见事实摆在眼前的池夫人百口莫辩,接着老师又说:「这个巧合我想连池拓也不知道吧!但之所以他会将这张照片埋藏起来,主要也是怕到时候照片外流后,会牵扯到潘家的关係,所以也间接保护到你们不是吗?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事实我并还没有说出来。」
    「你是当初失踪的那个孩子对吧?」
    「什么失踪的孩子?」新辰小姐不解。
    「是这张上面写的。这封信是池拓老人最后写给千鹤女士的信吧?」老师滑动眼珠,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对摺成小纸片的白色纸张,看着站在他身旁的人偶,只见对方一脸诧异,赶紧看了看在自己手中的木製匣子,看来刚刚所说的「时间之匣」内的秘密,就是指这个!
    「其中一段是这样写到……潘家的不幸,杏虞的失踪,如果真是落在千鹤身上的诅咒所造成,那我又该如何去证明这样的事实并非事实呢?」老师大力的将佈满脏污的信纸啪的一声压在桌上,接着一抹刀光闪过他身前,大家在这一瞬间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千鹤女士再度挥刀了!
    「推理作家,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可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走这封信,你可知道这封信对池家而言是多么重要?」千鹤女士将刀子砥住对方胸口,大声咆啸。
    「这封信对您来说确实是池拓给你的至宝,将它偷了出来我先说声抱歉,但它却也是你想要杀害池夫人的动机,再次转动时间的重要道具不是吗?」
    「你又想说什么?」千鹤女士剎怒。
    「池夫人在几十年前失踪了,因为那一场失踪,迷信的村人将池家闹得满城风雨,迫使你离开父亲、母亲还有自己的弟弟,然而在多年后,那失踪的孩子,也就是你小时候的玩伴,竟然成为弟弟的妻子,而且还将他蒙在股底,如果不是医院的翻修,祥居不可能会发现这些物品,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就是多年前害得池家走投无路的罪魁祸首。而你们似乎也认为,潘家其实早就找回了自己失踪的女儿,现在因为看到池家的成功,进而想要攀附名利嫁到这里。于是捫心自问,最初自己的牺牲,还有父亲的牺牲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祥居给你的信放在其中一尊人偶内,被你手上的木製匣子所装着,,你找到了它,发现信中不断提到的那个名字,竟然跟自己在内室里发现的那张照片,自己年幼失踪的玩伴交到自己手上的那张照片有这奇妙的关联。池拓不但为了潘家着想,牺牲池家被村人误会,自己这么多年来也忍着与家人拆散的痛苦,最后却看到那个让池家走到此状的女人,现在嫁到这里了,猜忌还有怨恨瞬间涌上心头,所以你出现在诊所里头,目的是为了杀了……她吧?」老师看着池夫人,将新旧资讯互相结合,得出这样的结论还有事实。
    「是也没错,但是千云的出现坏了我的好事,我没办法只好迷昏两人,只带走千云,目的是为了吓吓这女人,没想到却因此更提高她的警觉性,多年来我始终无法下手,只能整天看着她在家人跟诊所里打转。」千鹤女士语气很强硬,但也充满了愤怒,我们站在池夫人还有老师的身旁,深怕场面瞬间失控。
    「那确实,一切都串起来了。」推理作家自信一笑,接着又说下去:「池夫人没有想到自己的养子会发现池家多年来的秘密,甚至跟穆场这傢伙说了,最后还要发表学说。她心想,如果千鹤的存在被公开了,不但池家会受到舆论抨击,就连扯上关係的潘家也是难逃一劫,再加上自己又身为池祥居妻子在这样的敏感时机,绝对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你打算暗中除掉穆场还有涉泓。」
    「可是老师,穆场医生不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吗?」我想到之前老师说这场命案是穆场医生跟池夫人策划的,不禁感到纳闷。
    「结果没想到穆场先下手为强,池夫人。」老师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池夫人说道,对象转移了!
    见池夫人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老师逕自又说:「可能受到穆场医生的威胁,又听到涉泓说明了自己不过是池家的养子,池千鹤有如鬼魅般存在于池家内,让他起了兴趣,进而开始调查,但首先他以池千鹤的存在威胁你,想要接手若樱诊所的业务,并且除掉共同的敌人,也就是──池涉泓。而你在为了替家人还有丈夫自保的情况下答应了。」
    「可是祥居终究还是知道了,并私下委託我,或许大家都会以为,他是要委妥我调查千鹤小姐是否真实存在于世上的证据,但另一方面他却也想要知道自己妻子的真正身世,毕竟祥居并不知道池拓的信被放置在人偶中,而且只有千鹤女士之情,或许找到自己的姊姊,所有谜题也会明朗,他也有这样想过吧!」
    「那……我父亲到底又是?」千云小姐抓住老师的臂膀,刚刚气势凌人的模样已经丝毫无存。
    「被谁杀害的吗?」老师转头望着一脸绝望的女孩:「池涉泓,这是千真万确的。但凶器却是一开始就被摆在该处,所以也可以说是被设计的一时兴起的杀意。」
    「你又知道祥居是一时涉泓的情绪激动下杀害的?」池夫人抬高尾音,似乎想重振自己的气势。
    「小屋内的雕刻刀现在千鹤女士卧在手里,刚刚我有到过那里确认过了,确实少了一把雕刻刀。祥居身上的某处刀伤,并非一般的刀所为,不,应该说三具尸体上眾多且零散的刀伤,只不过是要掩盖真正的伤痕所做出的障眼法。」老师不顾千鹤女士的刀还抵住他胸口,就这样走到客房内,将屏风给推倒,让铺着塌塌米几坪大的和室完全呈现在我们面前。
    「黑暗中,千云小姐跟池夫人因为单眼带着色片的关係,马上适应停电后的环境,池夫人关掉总电源后,与穆场医生抬着祥居的尸体快速穿过客厅,用接力的方式将两人的尸体由站在最后的千鹤女士接到客房,可是这时候千鹤女士突然杀害了穆场医生,正打算连池夫人也一起杀害的同时,电源被池夫人重新开啟了!因为多年来池夫人其实也心里有术,自己其实暴露在随时会被发现身份的高风险之中,既然对方把穆场这不相关的人士给杀害了,那下一个会不会是轮到自己?只是池夫人也不知道,其实千鹤女士早发现她的身分,还真打算在黑暗中置她于死地,所以打开总开关也算是池夫人一个临时自保的手段。」
    「可能千鹤女士也隐约发现对方的目的,所以迅速躲到和室下方的通道内,但为了掩盖刀伤,所以胡乱在三具尸体上製造乱无章法的伤痕,但为了更加保险,还是趁眾人不注意,开啟了地下之门,打算从此让死者被小屋内雕刻刀杀害的这个事实,从此消失,然而,这却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老师一边说一边挪动放在和室的茶几还有座垫,接着一脚用力踩下木製茶几,其中与茶几正对着的一块塌塌米突然弹跳起来,可以看出塌塌米下方连接着活动机关,两支长型木条尾端成九十度互相连接成直角轴心,穿过地板下与茶几下方的塌塌米连接起来,形成这看不见的暗门,这突如其来的秘密揭发,让我们所有人惊讶连连。
    通往地下的入口,终于出现了!
    「准备前往幽冥之地了,在场的个位做好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