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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录 作者:书海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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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一肚子主意,但思量再三,还怕投鼠忌器。
阮宁一愣:“什么样的苦,什么意思?”
林迟说:“我有个法子,能让你见舅舅。不过得吃点苦。”
阮宁重重放下快乐,憨厚的大眼睛很是兴奋:“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吃。”
他说:“我们没身份证,住不了宾馆,可又必须在余南消失几天。天冷了,你熬得住吗?”
阮宁点点头,一咧嘴:“住不了宾馆,大不了住公园,去商场买床被,活人被尿憋不死。”
林迟点头,又喝了口面汤:“就这么办。静静等着吧,约摸也就是一两晚的事儿,刚我们出现在公安局前,有人瞧见过我们,就够了。”
两个孩子去超市买了两个减价的褥子,一共花了八十二块钱。晚上也不过简单一餐,阮宁却坚持同林迟吃一样的饭菜,她可是顶顶讲义气的张小栓啊,做个老爷们时,也没不仗义过,这时岂能让像个小娘皮的同学相让。
俩人吃完琢磨着睡哪儿安全,后来觉得公园太冷,又容易被大人瞧见,便去附近居民区,有新盖好的未装潢的放粮食的仓库,虽不暖和,倒也能遮身,便抱着褥子进去了。
自然无灯。
阮宁有点害怕,林迟倒像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把褥子围了两圈,阮宁躺里圈,自己睡了外头。他说:“如果有坏人,我顶着,你就赶紧跑去公安局,知道吗?”
林迟担忧会有流浪汉。
阮宁乖乖地点了点头,她问:“你出来,奶奶担心吗?”
林迟垂头,微微一笑:“没事儿,上车前我跟奶奶打电话说过了,说阮宁有事儿,我去帮忙。如果当天不回家,我答应她每天打个电话报平安。”
阮宁挠头:“她知道阮宁是谁吗?”
林迟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
“为什么?”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跟她提过的名字。”
这一夜顺利过去了。无人感冒。
一觉醒来,大街上四邻街坊都贴上了“寻人启事”,照片用的还是去年阮宁剃着小平头骑着单轮儿童车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家伙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男女怎辨?可怜的寻人启事用红笔在“性别女”上圈了个重点。
阮宁吓了一跳,觉得自己是不是闹大发了,林迟却松了口气,事情在朝他想象中发展。
林迟很平静,对阮宁温柔道:“你去见小舅舅要空手么?他喜欢什么,买些过去。”
阮宁看着林迟淡定的一张小白脸,不知为何,心里也安定下来:“小舅舅爱看书,尤其是武打的,他想买金庸全集,一直舍不得,先前都是租着看,过年我回姥姥家,他床头还有一卷磨破了的《鹿鼎记》。”
那会儿“武侠”还是书面语,大家都说成“武打”的书。零零年的中国在腾飞,不贫瘠也不富裕,法制逐渐健全,可人力仍有可阻挠之处。
按照林迟的叮嘱,这一日二人仍未走远,只在仓库附近活动,吃饭时也是一起,点些不打眼的东西,吃完就默默去了。
无人发现。
过夜时却有波折,没有流浪汉,可有喝醉的住户拿着手电筒来巡视仓库。瞧见有人侵占仓库,倒误认为是流浪汉,拿着棍子就要上来打,林迟抓着阮宁便跑,那人瞧见是两个孩子,方才作罢。
两人跑了许久,直到跑不动了,在浓稠的黑夜下才喘息着停下来。
阮宁从梦中被吓醒,这两日心里提着的气又十分憋屈,一时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林迟见她哭泣,心里也难过,叹了口气,只能拿衬衫袖子替她擦泪:“怎能这么多眼泪,阮宁。”
阮宁又能说什么。她心里充满了恐惧,既怕回到家看到爷爷失望至极的面孔,又怕再也瞧不见小舅舅。
她曾经听老师说过这句话,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人生真的是坚持一下下就好了。
可是,这会儿,再坚持一下,真的会柳暗花明吗。
阮宁不确定,这种不确定让她茫然无措。
她哭着说:“林迟,我该怎么办啊。”
林迟微微愣了愣,轻轻伸出了纤细的一双手臂,把她簇拥在了怀中,他用小孩子的体温安抚着自己唯一的朋友。他说:“不要害怕,有我呢。”
不要害怕。
有我呢。
二人在公园凑合了下半夜,清晨时,阮宁用小池塘的水洗了洗脸,总算安定下来。
林迟带她去书店买了一套金庸全集,又对店员说,过几个小时大人来取,写了张欠条,放在了阮宁口袋里。
他叮嘱她之后如何去做,便要离去。
阮宁扯着他的衬衣一角,垂着头不肯走,两个小小的孩子在清晨冷冽的寒风中,倒像是水粉画里快糊掉的两块晕色。
林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轻开口:“我去并不妥当,你们的家事,撒娇了沸反盈天,只要外人不在,你爷爷都好应你,我去了,他大概也要对你摆起威严。”
他的衣角暖暖的,那么好摸,阮宁并不大舍得放手。可是这么好摸的衣角,她还是松了手。
嗨,谁还能陪谁一辈子。
朋友罢了。
林迟轻轻拍了拍阮宁的肩膀,心中暗笑这哥们儿这次是真脆弱了。
阮宁挥挥手,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精神头窜到姥娘家了,撸起袖子准备舌战群儒。
结果一进门,腿都软了。
姥娘家被警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阮静阮致各搬了个小板凳,一人坐大门一边,跟两尊石狮子似的。她二叔满院子转,左边堂屋只听见爷爷的粗嗓门。
“亲家,咱们有啥说啥,我认为阮宁这孩子除了你家没地儿可以去,你就甭藏她了,啥事儿都有个说头,您怂恿她没用!”嗬,这嗓门大的,话说得是沉着,可听着语气已经到忍耐的极限了。
阮宁姥娘估计也是怒了,直道:“亲家说话也是好笑,我要是藏了她,我也不在这儿抓心挠肺地哭了。我这辈子只生了仨,这仨也就给我养了这么一个小冤家,我藏她,我藏她干嘛呀?!她小舅的事儿本也没指望您帮忙,毕竟我们从来不是蹭皮揩油的亲戚,这些年您瞪眼瞧瞧,只有我贴补暨秋的,没有她从婆家搬东西到娘家的蠢事!遇到事情谁都慌张,可慌张之后,我们该花钱的花,该救的救,该认命的认命,可这又跟孩子有什么相关!不知是您糊涂还是我糊涂了!”
阮宁一听要掐起来了,一提裤腰带,一个猛子就往里屋扎,门口两尊石狮子直在那儿哎哟,我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瞧见妞妞了。
阮爷爷还是一身逼人挺拔的军装,一瞅见小栓,火气立马窜到了天灵盖上。
他指着小孩儿气得直哆嗦:“死伢子,你给我跪好喽!今儿不说出个三四五六,我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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