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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婢 第104节

      那媒婆被赶走后,沈妙贞疲惫的坐下来,仿佛全身都没了力气,双目无神。
    “这便是我在别人眼里的样子……”
    一个被赶回家的妾,一个破了身子不清白的女人,哪怕她早有思想准备,不再理会不相干人的闲言碎语,可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她仍旧被伤害到。
    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她要强大起来,也必须心灵比身体更加强大,才能面对流言蜚语,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着,比别人活的更加幸福。
    “这媒婆不是阿姐安排来的吧。”
    沈甜天面色沉沉,几乎没了平日那副开朗的模样,此时他说话也阴测测的,叫沈妙贞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自然不是我,我连六公子的妾都不愿做,怎么会做一个穷秀才的妾。”
    沈天忽然一笑,这笑容叫她更加觉得惧怕。
    “不是阿姐的主意就好,我还以为阿姐想要快点嫁人,远离我呢。”
    那个可爱又贴心的弟弟,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成了一个喜欢阴着脸说话的人,压迫感惊人,叫她有些不寒而栗。
    “小天,我们谈……”
    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沈天打断了她:“我以前就觉得,阿姐生的太漂亮,太出色,所以叫那些男人见色起意,想要占有阿姐这样的美人。”
    “因为阿姐生的美,所以才会拈花惹草,处处留情,我嫉妒坏了,别人都可以跟阿姐亲近,跟阿姐献殷勤,阿姐却不给我机会,可分明,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阿姐应当最亲近我,最爱我才对。”
    他缓缓站起身,居然开始宽衣解带。
    “阿姐拒绝我,我心里真的很不安,因为不知何时,阿姐就会跟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跑掉,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跟阿姐,生米煮成熟饭,放心,阿姐,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做做样子,你别怕。”
    “你别怕!”
    沈妙贞身子都颤抖起来:“小天,你想做什么阿,别冲动。”
    她吓得哭出声,整个人直接往门口冲,然而她到底是个弱女子,一把被沈天拦腰抱起。
    沈妙贞发出一声尖叫,门厅被一脚踹开,门口处来的是裴邺和绿儿,裴邺眉头紧皱,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扶起沈妙贞时,她被吓坏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住的往裴邺身后藏,此时早已没了那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裴邺,你说要娶我还做不做数?我嫁给我,我们现在就成婚,你带我走吧。”
    她哭泣的整个身子都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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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的撕心裂肺, 裴境教她的那些淑女仪态,笑不露齿,哭要掩口, 都忘在了。
    她双手掩面,哭声痛彻心扉, 她不明白, 为什么心爱的弟弟, 也会变成这样, 难道别人都在变,只有她还是那个沈妙贞?
    沈天从未见过,温柔却坚韧的阿姐, 这般什么都不顾了, 哭的如此绝望的样子。
    她经历了背叛,这几年在裴境身边, 物质虽然丰富,心却一直在被磋磨, 担惊受怕,患得患失。公子给予的那些宠爱,完全抵不过她的难过,不平等的爱, 还总是会担心,这些宠爱会被随时收回。
    只要在公子身边, 她就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离开了公子,她虽难过, 却很快就调整过来, 相信随着时间, 她会慢慢将那位惊艳了她岁月的神仙公子忘记。
    就算离开公子,她也没有如此伤心。
    而现在,她却哭的如此失态。
    因为来自亲人的背叛,是最致命的一击。
    沈天怔住,他好似忽然清醒了过来,看到衣裳不整的自己,被打了一拳的疼,也没有心里疼。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明明是想给阿姐幸福,为什么却变成了伤害。
    他想上前一步,摸摸她的头发,却被裴邺冷厉的眼神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别过来,你都做了什么,看看把她吓成了什么样子,你是畜牲吗?”
    沈天低下头去,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巴掌:“阿姐,对不起,我是畜牲,我鬼迷心窍了,可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沈天,你是个读书人,我素来敬重读书人,可你瞧瞧你自己,办的是读书人办的事吗?”
    裴邺气急了,他也爱沈妙贞,而且还是最肤浅的看脸一见钟情,日思夜想做梦都是这个姑娘。
    他是个粗人,也知道君子守礼,不欺暗室。
    这还是他的姐姐呢。
    “你们家当初便是卖了她,为了给你和你娘治病,这些年,她赚的银钱多少,你们一家子没少趴在她身上吸血,如今你成了秀才,有出息了,不说护着为你辛苦操心的姐姐,居然还作出如此行径,你也配做秀才?”
    裴邺很是不耻。
    沈天哑口无言,什么申辩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觉得很羞愧,却并不想放弃。
    “阿姐,你原谅我这一回,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对你,阿姐,我看看我,我是你的小天,只是犯了一次错,你就要给我判死刑?就不要我了吗?”
    沈天听到她那句嫁给裴邺的话时,就知道,自己搞砸了,阿姐是真的恨了他,不再原谅他,不然怎么会随便找个人嫁了呢。
    “阿姐,你别不理我……”
    沈天的声音带了哭腔,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不够沉得住起,也不够狠的下心。
    沈妙贞却不理他:“你走吧,别让我看见你,若是你不走,我就走。”
    她的神情倦怠极了,似乎是心如死灰,也似乎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我的那些东西,是六公子送给我的嫁妆,爹不是打着这些东西的主意吗?我走了,你们就随便拿吧,反正我也无所谓了,你们认为我是什么?沈家的私有物?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不是的,阿姐。”
    “我的爹爹,想要让我巴着六公子换好处,我的大嫂只想霸占我的财产,我的大哥,眼里丝毫没有我这个妹妹,而我最心爱的,寄予厚望的弟弟,居然想要霸占我,污了我的清白。”
    “我的人生,真是活的可笑。”
    她一直想要有尊严的活着,却从未得到过尊重。
    这些话语像是利刃刺入了沈天的心,他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解释出来。
    “我会出去,你别在生气了,等你好了,我们好好聊聊好嘛?”
    “阿姐,我只想让你活得开心,活的幸福 ,可我又不想让你嫁给被人,我只是,我只是……”
    他说了这么多,沈妙贞却仍是一副冷漠的面孔,沈天默默的流着泪,走了出去。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这里。
    一条手帕出现在沈妙贞眼前,愣愣的抬头一看,是裴邺递过来的。
    “这条是新的,不是我用过的。”
    手帕只是一条素帕,并不是什么好料子,也没有绣花,显然不是女人的私物。
    裴邺救了沈妙贞,小绿儿也没有表露半分的亲近,反而对着他这幅样子直撇嘴,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这人目的不纯。
    她现在连话都不想说,好似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裴邺却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你……你刚才说的嫁给我,是气话还是认真的?”
    他希望是认真的,也必须是真的。
    “你看,现在你阿弟都已经不加掩饰,还是这个心思,那个媒婆是远近闻名的桑婆子,我虽然已经警告了她,可也难保她不会造你的谣。”
    “你不必再说,我说了会嫁你,虽然是情急之下的说出口的,但我是认真的。”
    裴邺大喜:“姑娘说的当真?”
    沈妙贞点点头,她想了一晚,以她的家世,裴邺这样的本就门当户对,而他对她也有一腔真心。
    她总不能一直不嫁人,而经历过公子那么出众的男人,她也很难再真正爱上别的男人,所以不如找一个她不厌烦的,两人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算不错的结局。
    本来没有想要这么快的做决定,她总得挑挑选选,但形势却逼的她不得不尽快嫁出去,远离这个家,远离沈天。
    曾经这个充满温馨和爱意的家,变成了冰冻的,她想要逃离的魔窟。
    裴邺很好,她没什么可挑剔的,想要瞌睡有人就送来枕头,而他对她有了承诺,如今看来也是诚意思求娶。
    她想要试一试,跟裴邺成婚,过平稳安定的日子,忘记六公子。
    这是她必须接受的宿命。
    “自然当真。”
    沈妙贞面色却郑重了起来:“我答应嫁给裴公子,却有几件事需要跟公子提前说明白,公子需得答应我。”
    “姑娘请说,莫说是几件事,就是几百件事,我都答应。”
    “先不必忙着答应,这第一件,我的又来,公子是知道的,曾经为六公子的妾侍,那媒婆说我没了清白,这么说也没有错。你既然知道,我们成婚后,哪怕吵架有分歧,也不得翻旧账,拿此事说我。”
    裴邺肃然:“这个我早就知道,姑娘放心,我必然不会拿此事说嘴,也不会在乎。”
    “好,第二件事,我不知你家情况如何,我侍奉婆母份是应当,但婆母若无理欺我,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裴邺失笑:“我娘亲不是那种人,姑娘但请放心,不过我娘不识字,跟二太太那样身份的大户主母不一样,她粗俗些,若无心说了什么叫姑娘不爱听的,还请姑娘宽宥体谅。”
    “第三件事……”
    裴邺胸有成竹:“姑娘还想说什么,请说来便是。”
    沈妙贞默然片刻,摇摇头:“第三件事没有了。”
    “好,姑娘如此痛快的答应,我明天就来下聘,姑娘家这个状况,还是些人手来看护姑娘,我虽然没有家丁随从,却有几个兄弟,不会叫沈老爹你沈天裹乱。”
    裴邺从怀中掏出一只翡翠镯:“此物便留给姑娘,作为信物,还望姑娘能够收下。”
    裴邺明白,他是在趁人之危,可若是不利用这次机会,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摸到这姑娘的裙角,她爱的是六叔,纵然离开了六叔,哪怕要嫁人,也会下意识寻找一个六叔那种类型的清俊公子。
    而他裴邺,与裴境,完全是南辕北辙,两种不同的风格。
    这种做法很下作,可他并不后悔,人生只有一次的幸运骰子,能够摇出豹子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不是下聘,是成婚,你带着聘礼和花轿,直接娶我回去,你可敢?时间长了,我怕夜长梦多。”
    沈妙贞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家,不惜抓住一切机会。
    这只翡翠镯子,放在市面上还算是可以,而在她那一堆首饰中完全排不上号,根成色根本就不能比。
    但沈妙贞从善如流伸出手,让他替她戴上。
    裴邺心中狂喜,知道她这是心甘情愿的了,她的手腕那么纤细小巧,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他小心翼翼的,就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一碰就碎的宝物,将那只翡翠镯给她戴上。
    她手腕的白皙与这莹莹一汪碧绿,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