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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哪了?”t又问。
“一早就出去了,”老妪挠了挠额头,有些郁闷地说, “你把我绕晕了, 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啊。”
“认识的。”t笑了起来, 脸上的乌云顿时消散,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钱已经在飞回来的路上,他昨晚可是气到失眠。
老妪把清扫工具拿了起来, 她更换了一套清扫工具,一边念叨着电磁驱动片越来越贵,消毒水每批都在减少抑菌成分,一边利落地打扫起来。
“哎,我来帮您吧。”t上前。
老妪一摆腰,竟然把t撞到了一边去,“一边去,你们年轻人怎么能干这种活,你们还要建造这个社会呢。”
t被老妪的话逗笑了,他摇了摇头,“我们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建造社会。”
“你就不要和我争了,我只会做这个,我从小就做这个。”老妪说着,突然从围裙里掏出一块金属机器,“你帮我修修它吧,已经坏了好几天了。”
有着酒红色外壳的金属块是一个私人频道接收器,也就是俗称的手机,这个外形的手机早已淘汰了数十年。
每一家移动通讯公司都在不断地升级软硬件以便淘汰旧产品,推广新产品,老妪这台手机能使用到如今,不得不让t有些诧异。他查找了产品编号,发现这个公司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倒闭了。
——那就难怪这台手机能用到今天。
可笑的现代科技。
t靠在墙边蹲坐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铁尺,沿着机器的外壳缝隙划了一圈,外壳纹丝不动,结实得让人称奇。
“婆婆,你这手机哪里买的呀?”t用不经意的语气问。
“哎呀,我想不起来了。”老妪说话的时候电梯梯厢突然剧烈地震动了几下,她淡定地退了出来,等到电梯稳定后又走了进去。
t拆开了外壳,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内部的组件——那是很多根透明的细管,大概只有头发粗细,管内能看到一颗一颗银灰色的珠子,有些还在管内快速滑动,而有一处则因为管道交叉而堵塞住了。尽管细管极细,珠子运动也很快,但每一颗珠子却像是视觉放大、慢速过一样,无比的清晰。
这是什么?t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电梯内哼着歌清扫的老妪。
“没什么大毛病,用外接端重新启动一下就好了。”t说。
“哎,那你帮我启动一下吧,谢谢你啊,”老妪说,见t不动,又露出和蔼的笑容,“你要是得拿回家修理,那就拿去吧,我相信你的。”
t一脸真诚地说,“感谢您的信任。”
他飞快地阖上手机外壳放进自己衣袋里,正准备上楼,突然他看到外面的缴费器旁边好像站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个借钱的老人。
“我先去把钱讨回来,一会儿就给您修好送下来!”t撂下这句话,三步作两步飞奔了出去。
老人目力衰弱,但听觉似乎还不错,在t靠近的时候,他将身体转向了t来的方向,慢慢地把拐杖立直。t注意到他的拐杖上有一个红色按钮,上面的新品膜还没有被蹭掉,应该很少使用。
“是你吗?善良的年轻人。”老人问,但由于他的脸伤重畸形,即便声音温厚,也不显得和蔼。
“是我,”t没有表达对老人的怀疑和不满,而是礼貌地说,“您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还不错,这里的人都很好。”老人笑着说。
“那就好。”
老人在内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仿皮革制的袋子递给t。袋子看上去很薄,但实际上这是一种高韧度材质,普通的锐利物无法割破,t对这个老人的身份又有些一些新的看法。
t也不客气在袋子里点了一下钱数,然后将自己那份抽了出来,把袋子还给老人,“多谢您信守承诺。”
老人却没有接,他摇了摇头,“都是给你的,收下吧。”
袋子里塞得钱不算太多,正好是房租的十倍,但对于一个住在贫民窟的年轻人来说,这点钱足够让他犯罪。t的手摇晃了几下,他在挣扎。
“收下吧孩子,并不是总有这样的好运。”老人又说。
t摇了摇头,“我见过很多陷阱,只要我把它装进兜里,你立即就能叫‘巡逻者’把我带走,用法条系统操作一下,就能让我今后‘住’在地下城。”
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你很谨慎,从昨天,你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用炫耀和施舍的方式借钱给我,我就知道,你以后肯定是个人物。”
“真希望我有这个机会。”t说。
“收下吧,我就要死了,就在这个月。”老人说。
t有些惊讶,即便这个老者看上去确实被伤病长久折磨,但他的衣着打扮,还有他口中的女儿,t不相信这样的人面对疾病只能束手等死。但是想来,一个还有求生欲的有钱病人怎么会来住贫民窟呢。
“那您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这是您最后的时光。”t问。
“这里没什么不好的。”老人微笑着说。
这里常停水电,恒温系统只存在于名字,水管和墙体随时崩裂,噪音日夜不歇,每一个邻居都是潜在的犯罪者,电梯随时可能发生事故。
这里绝对不好。
t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老人的话仅仅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糟糕生活的软性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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