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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着光的缘故,她看不清狄伦的表情。
而与她完全相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狄伦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指间捏着下巴有浅浅胡茬,是不扎人的、柔软的,余丸有些走神。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语调却是平静的。
“转一圈,给我看看。”
熟悉的吐字腔调,不急不缓间的微妙停顿。
余丸的思维卡壳了一拍,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什、么?”
她听见,自己发音艰难地问了一句。
“转一圈,我看你有没有事。”
狄伦的脸,狄伦的声音,被吸引住、变热的信息素,都说明了面前的就是那个人。
可是,感觉……
他耐着性子补充说明一遍自己的话,分明是在关心人,又因为略显别扭的态度让人感受不到原有的温暖……
余丸知道自己是疯了,她早就已经不正常了。
“你哭了?”
相触的部分无声息地从手心溜走,那人扶着墙站起来。
蹲在墙角的阴影变成笼罩在头顶的阴影,他就算驼着背也比她高许多。
接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条洗得发白的旧手帕,动作熟练地擦掉了余丸的泪珠。
滚下一颗,擦掉一颗。
一言不发,却不厌其烦地。
“我没有哭!当然没有!我为什么哭?”她喘得像破败的风箱,咬紧的牙齿跟着急促的呼吸一起嘎吱作响:“你们这群人,已经够了吧!这些又是从哪里学到的?比赛录像?记忆读取?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要学他啊?!”
——她没被动摇,才怪。
崩溃的情绪是被锥子从底凿开的坚冰,那一锤已经锤到了她的心上,就算轻轻地呼吸也阻止不住,成块成块的冰渣争抢着落下。
“学他?”
接在这个问句之后的,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她抽着鼻子,见他的肩膀在耸动。——在哭?
——是在笑。
那人向她张开双臂,面色苍白,眼睛却是亮的。
“余丸,你是傻子啊。”
是他。
☆、41.四十一
余丸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打起鼓,“咚咚咚——咚咚咚———”。
她把手放到“狄伦”的肩膀上,轻轻地捏捏。“狄伦”蹙了蹙眉,移开了她的手。
“江……江……江……”一个字高一个调。
“江不城。”他叹了口气,很嫌弃她的“口吃”似的,先一步把她要说的给说掉。
“江不城!”余丸的手指在跳舞。她气息不稳着,猛地一小步向前贴紧他的身体,捧起近在咫尺的脸:“江不城!!!”
“是我。”他顶着被挤成鱼嘴状的脸,没好气地说:“现在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她开心地叫着,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把钻进他的怀里。
被抱的那人倒也看开了,用万年不变的平静语调再度下了定论:“你果然是傻子啊。”
“是啊!你说的对啊!”余丸乐呵呵地承认,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笑得要多蠢有多蠢。
被说了“傻”,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模样,中气十足地说:“那,你别再离开我啦!半步都不能走!”
“我这么傻,你离开我,我就完蛋了……”
他之前听着,她是在笑的,笑啊笑啊不知怎么没了声,像是把嘴巴抿紧了,压抑住要爆发出来的某种情绪。
“知道了。”他望着灰白色的窗台,悄声回了一句。
——江不城知道,一直是知道的。
——所以,被公主抓走后死命想办法逃出;不顾自身安危到赛场找她;被做实验了好不容易能回来,一回来就想办法和她重逢。
“余丸,我不喜欢你哭,不要再哭了。”憋半天又加了一句。
连她在哭,他都知道。
还是这么不会安慰人啊。一点儿都感受不到温暖的训话语气,却让人出奇地有安全感。
——还有,他知道自己是余丸。
跟抓紧江不城这个念头相比,所有的心情、问号都是渺小的,她才不要去在意他对她说过什么“余同学,比起喜欢你,我更愿意被雷劈”的话,她才不要因为自卑惶恐就放开他……
再也不要了。
不管他怎么看她,她要做黏在他身上的一块牛皮糖,被骂“变态痴汉”也好,被撵走也罢,比起那些更害怕失去他。
“不哭的话,可以继续抱着你吗?”余丸吸着鼻子,弱声弱气地说。
江不城屏了口气,将她拉开。
“不可以。”苍白英俊的面容掩不住骨子里的不解风情。他掏出手帕,素净的布料隔着二人的体温,从她的手腕开始一寸一寸地擦拭。
余丸这才想起江不城严重的洁癖,连忙握住他的手,澄清道:“我很干净的,进来之前王宫里的人给我洗了澡。”
见他停下动作看她,她赶紧卷起了袖子,露出一截嫩白的手臂:“你看你看,完完全全是不脏的!”
说着话,没底气地怕他还是嫌弃自己,她有些局促地把另一边袖子也卷了上去。
“那、那,你再擦擦也行!”
江不城好像微笑了一下,好像又没有。他云淡风轻地,把手帕塞进了余丸的手心,漫不经心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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