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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周围的宾客都看向了萧谓这边。在萧钦言冰冷的目光下,萧谓羞窘之极,只能飞速退开。
    在张好好唱完一曲后,萧钦言浑若无事地问柯政:柯公尚觉此曲入耳?
    柯政的目光落在了宋引章身上:唱得不过尔尔,琵琶更好些。
    张好好顿时尴尬至极,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挂不住了。宋引章却眼前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齐牧捋须对宋引章笑道:柯公书法闻名世间,早年更是音律大家,能得您一赞,委实不易。
    宋引章强忍激动,站起身来,盈盈拜道:谢柯公谬赞。
    这时,忠叔凑在萧钦言耳边悄语了几句。
    萧钦言眉眼一挑,看了一眼正不动声色地坐在席下的顾千帆,笑道:既如此,就请宋娘子再来一曲。
    张好好用尽了全部理智,才做到退到一边,将场地让给了宋引章。
    宋引章正欲应声,却被萧谓拦住了。
    想到自己为寿宴忙得两天两夜没合眼,到头来却被父亲一通骂,可顾千帆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父亲慈爱的目光,萧谓妒恨不已地扬声道:光听琵琶多闷啊,还得有个助兴的才行!皇城司顾副使,听说你剑法高明,何不与这位宋娘子效法前朝的公孙大娘和雷海青,为家父舞剑贺寿,如此也是一段佳话?
    萧谓话音既落,一时举座皆惊,众人虽不知道萧谓与顾千帆到底有什么过节,可不管怎么说,当着半个朝廷的官员的面将堂堂皇城司副使比作乐人,实在是奇耻大辱。
    萧钦言难掩怒意,正要发作,不料一旁早就气得身子发颤的宋引章却抢先开了口:不妥!
    她的眼中燃烧着愤怒,抱起琵琶侃侃而言:孟子有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顾使尊昔日乃二甲进士,今时得官家亲赐服绯,若与我等伶人并论,岂不有辱斯文?况且前朝公孙大娘与雷海青,仅为唐明皇同场献艺贺寿,纵然萧相公福泽深厚,也还请萧衙内慎言!
    宋引章不过弱质女伶,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指着寿星的长子,萧钦言和众官脸色都是一变,柯政看着宋引章的眼神却颇有赞赏。
    萧谓见状大急,他恼羞成怒地指责宋引章道:一派胡言!
    宋引章却犯起倔来,不管不顾地说:士大夫风骨,重逾千金。衙内出语不妥在先,妾身不过指出事实,何谓胡言?
    齐牧拊掌点头,脸现笑意。萧谓梗着脖字还要回击,萧钦言却带着怒意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厅内立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顾千帆见势不妙,起身护在宋引章之前,淡淡道:多谢宋娘子。顾某的确不善舞乐。不过说起剑术,倒还确知一二。随后,顾千帆问忠叔:不知今日可备有黄河鲤?
    忠叔忙不迭地应道:有,有!
    顾千帆向萧钦言躬身一礼:昔日太祖曾以金齑玉脍赐赵普赵相公,顾某不才,愿以此贺萧相公眉寿!
    萧谓先是一愕,在他看来,顾千帆这是变相地向他屈服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畅意至极:好!
    鱼被置于顾千帆面前的长案上,在姜水中净过手的顾千帆运剑如飞,一片剑影飞过,瞬时间,大片鱼肉就已被他剔下。顾千帆左掌往案上一拍,被切得薄如蝉翼的鱼脍便弹入案上早已铺好绿色香草叶的盘中。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他又一剑挑起案上的金桔,凌空串于剑上,金黄的桔汁滴于玉碗之中,雅致之极。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顾千帆退到一边,看花了眼的忠叔忙端着鱼脍和橘汁碗,送到萧钦言面前。
    萧钦言强掩情绪,取筷拈了一片,蘸橙汁而食,良久方道:切破金橙佐脍齑,紫花碧叶荐芳樽!好,好,好!
    管家又依次将鱼脍送于安国公、柯政等贵客。高鹄虽然之前与顾千帆的几次见面都不算愉快,可他也忍不住大赞鱼剑双绝。
    齐牧和雷敬都颇有深意地观察着顾千帆。在一片叫好声中,顾千帆表情平静地回了座位,根本不看面如土色的萧谓,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柯政取过一片鱼脍细品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他扬声道:果如高观察所言,宋娘子,老夫还等着听你的第二曲呢。
    宋引章立刻抱琵琶走到堂中央:谢相公青目,妾身此曲,名为《凉州》。
    她看了一眼座上的顾千帆,见对方轻轻颔首,更是信心倍增。只见她信手一划,一串乐声便如珠落玉盘般响了起来,饶是萧钦言,也不禁凝神细听。
    曲声清越激昂,先如幽泉乍迸、后如铁骑刀枪,凝神弹奏的宋引章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心力,越弹越是专注。宋引章的眼前浮现起她被周舍殴打的痛苦、跪在华亭县衙以及刚才在烈日下站立的无奈,渐渐地她完全沉浸在了乐曲之中,她要像顾千帆所说的那样,用琵琶当剑,狠狠地刺回去!
    曲声有如金石,闭目细听的顾千帆,也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在皇城司出生入死的金戈铁马,在这一瞬间,曾经让他深深为耻的鹰犬身份,似乎突然消散了。当初,他也曾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游侠自况,这些早已在不断的血腥与利用中被磨钝了英雄气概,今夜却似乎又要藏剑龙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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