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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了几分尴尬,好似自己的私人情况呈现到了宛如父辈的张指挥长面前,即使强做镇定,还是手足无措。
所幸张指挥长率先解了他的窘境。
“谢小子来了电话。”
张指挥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了,对姜予摆了摆手,让他随意一点,“……说是,你好多了,我才敢来看你。”
对方的声音很是感慨。
那件事情不仅对姜予来说痛苦万分,对张指挥长来说也是一场永远不会湮灭的噩梦,终身自责的遗憾。
“事情说来其实是我们的不对。”
鬓角花白的中年指挥长苦笑一声,“……我们也没脸见你。”
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指挥长,他们都没能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去保护这些孩子们。
“联赛申请时的报名资料是内部审核的,小予,你不知道我们看到你的申请表时有多高兴。”
“我和那些老家伙们说的时候,他们还都抢着要去做联赛的嘉宾呢。”
张指挥长狡猾地笑了笑,“真是的,他们连嘉宾是做什么的都搞不清楚,参加完开幕式后还和我抱怨根本没见到人。”
从一开始,新注册直播账号的姜予大片空白履历申请表能够通过申请,还成了被选中的八百人之一都不是巧合。
联赛官方虽说和军。方部分合作了,可到底还是不够资格能请到那些功勋无数,堪称传奇的长官前辈、训练员们坐镇。
张指挥长轻声道:“我们很高兴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看着姜予一点点褪去往日阴影,看着他重新在别的领域发光发热,看着他从畏惧到坦然,看着他带领云楷成功通过第一轮淘汰赛……
姜予这才明白,在这段默然无声的岁月背后,仍有那么多的人在悄悄地帮助他,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好,祝福他能够开启全新的生活。
“……云楷,也是您、安排的吗?”姜予涩然问道。
他的参赛不全是偶然,那他在赛事中遇见云楷,难道云楷也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吗?
知道自己的哥哥云逸为何牺牲,知道云逸的战友有一人存活,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张指挥长摇了摇头,“是你选择了云楷。”
他们没有干扰参赛选手比赛的公平性,因此云楷甚至没有入选参赛选手的正式选拔,而是在姜予第一次合作搭档退赛后,才被纳入候补名单中的。
是姜予自己选择了云楷。
“我们也并不知道他会来。”
张指挥长很是感慨,满是遗憾地叹气,“……云逸的弟弟,也是硬骨头。”
这份拖欠七个家庭,拖欠全体国民的事实真相,不知何时才能拨开云雾,重见天日,被公开铭记,授予表彰。
姜予在等待黑夜中黎明到来的时刻。
他知道遗憾是什么滋味,也知道痛苦会将人吞噬,更是明白煎熬的滋味会拖垮一整个家庭,令人郁郁寡欢。
“谢谢您。”
姜予心想,这句迟到已久的感谢终于能够说出口。
曾在医院时,他对谢昭面露倦怠死寂,脆弱又失望,问对方明不明白“机甲”现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时他说。
——“我在想,一群笨蛋、蠢货、不知后果的东西,根本不明白机甲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为它付出什么代价。”
——“你觉得我依然热爱它,对吗?”
他在嘲讽、否定、怀疑自己曾所付出的一切,他忘记了暗夜中冰原燃烧的篝火和身旁战友们明亮的眼,也忽略每一次战斗中澎湃激昂的心跳和渴望。
当时谢昭一言不发,而他也未曾出声就离开了。
也许那时他便在逃避自己的内心,试图用漠然包裹自己,藏起脑海中下意识冒出的回答。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当时的选择,那段岁月,以及与他为伴作战的机甲到底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了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他依然热爱着,自己所热爱的一切。
“我差点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了。”
姜予坐在张指挥长面前,搭在膝上的指节动了动,视线忽地有点恍惚,“……可后来我发现。”
“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他曾安慰过裴枭白不必为网上留言而担忧伤心,他劝裴枭白所有的不顺心不如意,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是他的脑海中尖叫声高昂撕裂,他的灵魂和**分为两半,一半在清醒中冷漠演戏,一半在痛苦中翻滚沉沦。
裴枭白也看着他,如赌誓一般深沉地凝视着他,低声重复他的话,“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姜予难以抑制地在张指挥长面前分神,想到了裴枭白。
也渐渐回想起了裴枭白当时的情绪异常。
从C市跑《莫里安的死局》公映连夜飞回A市,深夜敲响了他的屋门,抱着他悲伤落泪,最后又表情淡然,态度冷静地帮他处理熬好的药汤……
是不是从那时,裴枭白就已经知晓了他的部分事情呢?
裴枭白极少落泪,无论是年少时还是现在,他好像只见过一次对方情绪如此激动痛苦。
不,好像还有一次,在裴枭白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边,对他说他再也没有下一个八年时,眸中似有流光滑过。
是裴枭白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走过低谷,填补了他所有的空缺,令他得以坦然面对过去,令他重拾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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