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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有恃无恐,反要挟道:“蘅姐姐,你对我这么凶,就不怕我跟表姑告状?”
此女名唤碧橙,乃染蘅表妹、碧槿堂妹;她口中的表姑也不是别人,正是染蘅的亲尊染荨。
碧橙为碧家现任家主碧松之弟碧柏与一白藏男乾通婚所生,其外表特征更偏向白藏国人,但其阿父的家族在灵地地位不如位居青阳四大名门之列的碧家,于是她便随其阿爹碧柏冠了碧姓,定籍于青阳。
碧橙比染蘅小四岁,比碧槿小五岁,年方二七,尚未及笄。她年龄虽小,本事却大,是一位连染蘅都招惹不起的小祖宗——也可以说,是染蘅被这小祖宗给折磨怕了。
碧橙、碧槿年幼之时,她们各自的双亲也正在国中担任要职,必须要常年留守太乙。身担要职,也意味着事务繁忙,无暇照看子女,于是她们的至亲便也像染荨那般,选择将自己的子女托付给了退居国都、相对清闲的上一代长辈来管教。
这碧家与染家自二代起便结为了姻亲,染蘅与碧橙、碧槿又同是第四代子女,其上上一代的长辈也是同一波人。染蘅幼年曾跟在两位祖母身边习艺十年,而碧橙和碧槿幼年也同样跟在她们的两位祖母身边习艺了十年,只是三人各自修行的年份略有差异——因为修行都是从她们四岁那年开始,到十四岁那年为止。
换言之,幼年的染蘅曾与碧槿共同修行九年,与碧橙共同修行六年;而染蘅八岁至十三岁那五年,则是与碧家两姐妹一同长大的。
碧橙本是碧槿的同姓堂妹,却不知为何自幼便更为亲近染蘅这一异姓表姐。
染蘅幼时一心向学,不怎么爱主动搭理碧橙这个小黏人精,但对于自家长辈的看法却一向在重;然而在两位祖母眼里,染蘅虽知礼懂事,嘴却不够甜,比不得嘴上抹蜜又长得跟个白团子似的碧橙,于是这善察又早慧的小祖宗便常常仗着自己年幼得宠,在染蘅身边哭闹来引起祖母注意,变相胁迫染蘅搭理自己,令彼时的染蘅不胜其烦。
两位祖母都是人精,哪会察觉不了碧橙的小心思,但身为长辈又有几个不溺爱小辈,加上碧橙玩弄的小心思也是为了加深姐妹情谊,所以她们非但没有戳穿,还叫染蘅负责起了碧橙的起居。于是与碧橙共处的那六年,染蘅便又要忙着磨练技艺,又要忙着照料碧橙。
染蘅倒不是没想过反抗,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今日若是耽于学业,疏忽了小祖宗,明日便会受到这小祖宗百试不爽的报复——不是刻意搞破坏,便是朝长辈告状,而这个长辈嘛,自然也包括身为碧橙表姑的染荨。
从小到大,每次与碧橙相斗都以自己失败告终,染蘅早已生不起什么反抗之心,但此时听到碧橙的要挟,她还是不免火大:“怕,当然怕。可你们姑侄三人不是早就沆瀣一气,串通起来坑我了吗?你告不告状又有何区别?”吃瘪的不都是她?
“怎么能叫坑呢?”碧橙不依,“蘅姐姐的终身大事就是橙橙的终身大事,姐姐和嫂嫂相处不好,橙橙当然得出智出力。橙橙还没怪罪姐姐缔缘多日没知会橙橙的事呢,姐姐反倒怪起橙橙来了。”
“得了得了,”染蘅连忙摆手,“好好说话,别左一句橙橙右一句姐姐的。我的事暂且不提,你倒是先告诉我,你来到太乙城不去厚德院任职,跑我这儿凑什么热闹?还想当我的近身随从,怕不是要我来照顾你!”
“谁要当你近身随从了,你让我姐物色的不是熙怡嫂嫂的近身随从吗?”碧橙不再惺惺作态,挥手招来窗边的圆凳便坐到了染蘅对面,“我先告诉你,我来这儿不光经过了表姑批准,还获得了祖母们的一致认可,你要是赶我走,最好先想想怎么给她们个交代。毕竟你跟嫂嫂的这门天降喜事吧,家中长辈就没有一个不在意的,她们还让我催你早点颁发缔缘诏书呢。”
“这你别管,”背腹受敌,染蘅有些郁闷,“她们想看的,再过上几日就能看到了。”诏书她离城之前就写好了,至多再过七日她和雪黛的契侣关系便是人尽皆知了。
一想起雪黛,染蘅就忍不住叹气。在晓妆羞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连环局,为了哄住雪黛,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一出门看到碧橙,她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
这又哭又闹、装病装晕的伎俩,可不就是碧橙儿时最爱在她面前玩弄的把戏吗?雪黛倒好,照着学竟然还学出了新花样,沐浴完衣衫都不穿就跑来她面前装晕了。
若不是谅着雪黛单纯懵懂,铁定是被碧橙牵着鼻子走,她早就不留情面地责问雪黛对于自身的行为有无正确认识了,哪可能再慢腾腾地给雪黛端药递糖、唱曲哄睡,还要等到雪黛睡着之后再悄声出门来追究碧橙这个罪魁祸首。
“对了,”染蘅顺着思绪说出了推论,”我回城的消息和我受伤的事情,也是你从你表姑和你姐那打听来,转告给雪黛的吧。”
她回来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明知枯荣庐的隔音一流也没敢大声说话,却还是立马把雪黛引来,怎么想都有些奇怪。雀儿虽能感应她的存在,但若是平日的那个时候,也必然还在云间栖息,即便醒来飞到她身边,彼时正身处梅衰厢的雪黛也不可能知晓。思想来去,便只有亲尊切断与她的传音后,又联系上了碧橙这一个可能了。
“都瞒不过蘅姐姐你的眼睛。”碧橙大方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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