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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宫人到乾元殿,同苏明绣禀报,皇帝有请。等她批着衣裳走出去,才发觉小皇帝给她连暖和的轿子都备好了,可她在门边没动,轻轻咳了两下,顺过气,悠悠问道:“皇上这次是捉迷藏,还是又有什么宝贝请我去看?”
周围的宫人将脑袋压得更低,不敢对她们俩的事情生出任何窥伺之心,只诚恳地应,说是王爷一去便知。
苏明绣决定最后给小皇帝一个面子,于是等轿子摇摇晃晃到了那宫门口,她站在温泉池里暖和的雾气中,眯了眯眼睛,才在原地等了片刻,就见那道明黄色的衣衫闯入视线。
扬了下眉头,她很轻地问,“皇帝这是?”
“前些日子朕说要建女学,但固有的观念根深蒂固,怕是一道政令下去,各地阳奉阴违,拿朝廷批的银钱做其他事情。所以干脆先从都城开始,先设官女学——此地就是朕为官女学挑的选址。”
顿了顿,她又小心地补上,“先前未作过这等设计,还请右相替朕瞧瞧,此处可有何不妥?”
苏明绣只是在殿外站着,粗略地扫过里面的景致,便随口出声,“既是读书处,景色何必如此华丽?”
“朕欲挑官女子同普通人家女子一同进来。而大周家中无条件接受私塾教育的,大字不识的女子多半从贫苦人家出生,或许没见过太多好景色,如此便也叫她们看看。若是努力读书,能见识到的好东西,不比那些男人差。”
说完,她就见到镇北王很轻地笑了。
“皇帝当真如此想?”
在萧觅云踟蹰的刹那,苏明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既然陛下已经有所决定,此处很好,臣不必看。”
“等等!”
在这道淡紫色的身影即将离开的时候,萧觅云咬了咬唇,出声挽留,她本来是想先用那些大义凛然的道理将苏明绣给留住,等以后时间长了,再慢慢同她说清这里面的缘由。
但她没想到,苏明绣洞察她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犀利。
病得再重,老虎也不会变成猫。
“想设官女学是真的,”小皇帝喉咙吞咽一下,又继续往下说,“但在这政令下达之前,想将此地送与你游玩,也是真的。”
想送给你礼物,又怕你不高兴,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并非要骗你。
她在心中补充完。
但苏明绣对她多么了解?
哪怕性子换了,身份变了,但毕竟是前后加在一起相处了两世的人,她怎么会不懂小皇帝的心思?
正因为看懂了萧觅云那份忐忑不安,她的心忽然就被揪了一下。如今她的肺疾经过太医院的药,渡过先前的时期,逐渐稳定下来,起码不再传染。所以周围的宫人和小皇帝都不用再佩戴面纱。
于是她对萧觅云招了招手,“过来。”
普天之下,能这样对皇帝的,恐怕也只有她这一个。
萧觅云走到她的身边,手一直背在身后,那是前两天发觉此地开销巨大。
但想到马上要过年,那就要到苏明绣的生辰了,她预备给对方做一个不那么容易丢的礼物,可惜手工不太擅长,下午做工时将指头划破了。
苏明绣的手掌隔着衣衫,搭在她的肩上。因为知道自己的体温受到先前那些寒毒的影响,只要刹那离开手炉就会冷得像冰块,所以并不直接触碰小皇帝。
“皇帝已经是一个足以受百姓拥护和爱戴的好皇帝了。”
她如此说着。
萧觅云习惯地抬眸看她,但走得这么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已经长得和苏明绣差不多高了,这让本来就因病变得瘦弱的人身躯看着更是弱柳扶风那般。
即便知道只要苏明绣愿意,此刻的她也能瞬息间取人性命。但萧觅云心底还是柔软一片,忍不住用没受伤的手,握着苏明绣的掌心,用面颊主动贴去,像是要拿脸帮她暖这手心。
“但那些都不是朕想要的——”
“萧觅云只是想当一个能让苏明绣喜欢的皇帝。”
为此,她竭尽全力。
被她脸颊贴上的手掌抖了下,不知道是被萧觅云刚从这温泉暖意里熏出的热气所激,还是为她话中直白的表达所摄。
苏明绣本来还想沉默以对,但不知是被这句话敲开心防,还是此刻的情绪太过震撼,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不止有溯洄。
还有更多更多……从未出现过在她脑海里的画面。
不。
也许是早就经历过,只不过她都忘记了。
无数的回忆倒带,从无法逃离的omega,到最后与她共享百年的小徒弟——一直到,那朵玫瑰。
“一直都很想问你,你是想要‘从未拥有过’还是想要‘曾经拥有’?”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那朵玫瑰,到最后也没有听见她的答案。所以假装自己是一条狐狸,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无声的泪从她的眼眶里流淌而出,这倏然而来的变化将小皇帝惊得不轻,她从未见过这位镇北王流泪的模样,以至于连帮她擦拭都忘了,愣愣地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手忙脚乱地去帮她擦。
“罢了,”她忍着自己心中的不甘,假装无事地去哄苏明绣,“若你不喜,你就当朕没说过这句话,你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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