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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镇北王府时,天上原本簌簌落下的小雪已成了鹅毛大雪,天空黑的叫人辨不清日夜,苏明绣从马车上下去,披着貂皮大氅,怀里又揣着个汤婆子,眉目之精致、身体之孱弱,叫人冷不丁看了还以为是宫中的娘娘回门探亲。
但王府里的下人都规规矩矩地收敛自己的眼神,管家迎上来问她可要备菜,又言及书房有来客,是许家人。
许家——前朝世家,早在苏明绣的队伍打入都城前就已举家而逃,如今眼见萧周安稳下来,就又想着在新朝有一席之地了。
“知道了。”
苏明绣对这些世家望族有自己的打算,眼也不眨地着人等着,全没有往书房去的意思。
待她于厅堂落座,管家便极有眼色地叫下人吩咐厨房上菜,又侍立在旁,同她一一说明府中之事,譬如朝廷中谁又私下送礼过来,谁又借机与府中人搭话。
末了顿了顿,出声道:“圣上及笄将至,府中已备下贺礼,主子可要亲自挑选?”
“呈来看看罢。”
既然是萧觅云重要的生辰,虽说她对外以男子身份示人,但大臣们对她身份心知肚明,这十五的生辰,总归更隆重些。
萧觅云自幼在宫中不受待见,顶着皇女的身份,过得比宫女都不如,故而一朝得势,便极爱奢靡之物。
管家为此准备的东西也很合萧觅云的喜爱,譬如整块红玛瑙雕刻出的八仙过海景,红似鸽血;
又有数十沿海绣娘缝制的滔光云布千里江山屏风图,有光时这屏风景象如凌空而立,有神异之感……
十数礼物依次被下人搬来,几乎跨越东西,从沿海到内陆,凡苏明绣刀剑所及之处,奇珍异品尽入她府中。
她同样能感觉到原主对萧觅云的那一分偏纵。
“挑选就不必了,都往宫中送去吧——”
苏明绣靠着檀木椅背,微微阖上眼睛,如闭目养神,声音极轻:“圣上孩子心性,最喜热闹,生辰一年一度,是难得的喜庆,多送些进宫,也好叫她高兴高兴。”
“是。”管家随礼物一同退下。
片刻后,一道玄色身影兔起鹘落,无声息跪立在她跟前,这是苏明绣真正的耳目,负责同她汇报朝中臣子的私下情况,以及,宫中的一举一动。
在他提及“许家世子近日得皇帝御赐腰牌,频频进宫私下面圣”时,苏明绣缓缓睁开眼睛。
“哦?”
她似笑非笑地问:“御赐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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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
汤泉殿外。
萧觅云不顾宫人劝阻,将拦在御辇前的宦官一脚踢开:“朕平生最恨阉人,滚出我的视线。”
但那身影仍跪立在前,风雪斜着落在天地间,轻易压弯他的脊背:“圣上恕罪,外头风雪太大,还请您回乾元殿歇息,若您在这天气损伤龙体,奴才不知如何向右相交待。”
与许世子有约、却又不方便于乾元殿相见的萧觅云听见他这话,便是冷笑,她是皇帝,苏明绣不过一臣子,她做事竟还要向对方交待?
但她知这宫中并非铁桶一块,尤其这些阉人在她这儿不得势,定如墙头草那般朝最强大的势力倒去。
于是她静默片刻,“右相关戚朕安危,朕心知肚明,无需你这奴才传话——”
“如今朕寿辰将至,昨夜梦里忽听生母哭号,有感而发,只是想借此前往她殿中祭拜罢了。”
“你退下吧,朕身旁自有旁人照顾。”
那宦官不肯走,便被萧觅云身侧的宫人抬脚踢开,又冲他啐了一口:“阉狗,休在此拦路。”
萧觅云进汤泉殿之前,还特意往这边看了眼,确定这太监没有跟上,这才匆匆提着衣摆往侧殿而去。
这冷殿往日并无人来,故而阴冷至极,萧觅云原地跺脚来回踱步,又往手心里呵气挫着,捏了捏耳朵,许久才听见一道微弱的开门声。
她心中已经冻得有些暴躁,却在转身的时候露出惊喜的神情,格外甜地唤出一声:“许哥哥!”
来人也快步朝她而来,温情款款地唤道:“萧妹妹。”
第99章 终被废弃的小皇帝(3)
萧觅云听见对方那蜜里调油的调调,心中属实被油腻到了,这时她不知怎么走神想到苏明绣。
虽然这疯王性情不定,也总喜欢对她搂搂抱抱。但通常在没被人招惹的情况下,不会这般恶心她。
她走神了一刹那,就见许家世子张开了手。
萧觅云装作不经意地避开他的动作,差点被抱满怀,朝着他身后微开的殿门望去,装作忧心地问道:“许哥哥来时可有见到旁人?”
没能占得一点便宜,仅能闻见她身上龙涎暗香的许延颇有些遗憾。但毕竟这小皇帝生得娇艳,又让宫中最好的吃穿用度精细养着,整个萧周上下经历先前的乱世战火,再难找出这样的美人。
许延想到家中计划,又惦记萧觅云的颜色,按捺住自己的冲动,装作格外温柔的模样,安抚道:“放心,我做事一向谨慎。”
感觉到他那侵略感十足的目光消减几分,萧觅云才重新靠近他,但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差距,让他觉得触手可及,偏又不敢大胆地将人揽进怀里,只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
萧觅云知道许家算是前朝的叛徒,非但在都城破前举家逃亡,甚至在苏明绣后来起义时,还派过人去往苏明绣的军中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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