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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恺之嘴撇了撇:“父亲接了调令,以后会常驻建康城,他知晓是承了谢家的人情,便带着我来拜会,那日来时不巧,说是谢家在办丧事,安石先生不在家中。”
陈子衿点点头:“是的,我们也是回来了才知道的。”
她有些好奇:“不过,你今日怎么会在此?”
与之前几次见面时不同,今日的顾恺之似乎有些恹恹的,他盯着陈子衿的眼睛:“那日在建康宫外姐姐还说,不着急嫁人,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了谢家?若非那日碰巧听人说起,姐姐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子衿想邀他进屋里坐坐,但是顾恺之死活不肯,于是她只得说:“正巧我要去街市的首饰铺子一趟,你陪我一道去可好?”
顾恺之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此事着实是个意外。”陈子衿叹了口气,顾恺之虽然与她并不是亲姐弟,但多次接触下来,她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于是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想瞒着你,原本这次去扬州,就是特地想去找你,然后告诉你的。”
“意外?我不信,刚刚我分明看你和谢郎君有说有笑地回来。”顾恺之愤愤地说着,“那时送你去历阳郡见他,走的时候你还说已经跟他断绝往来了,才过了没多久,竟然就成亲了。莫非姐姐是觉得我书读的少,年纪又小,就可以随意诓骗吗?”
被他一连串话语抛过来质问,陈子衿的头都胀了,她想要解释,竟发现自己无从说起,这会儿才知道,原来真的不能随便说谎,一个谎言说出来,就要用十个谎言去弥补。
她只得沉默。
见她沉默不语,顾恺之却更有些生气:“既然姐姐说是意外,可是受人胁迫?”
胁迫?陈子衿回忆着赐婚那天,褚太后与桓温对话的情形,那样的场合下,她和谢玄都是被胁迫的对象,谢玄甚至都不在现场。于是勉强地点点头:“这件事情说起来真的十分复杂离奇,谢郎君与我,当时都并非自愿。”
他又问道:“那既然姐姐并非自愿,又不得不从,眼下只能先假意屈从,过个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与他和离就是了!”
“啊?”
刚新婚就被人劝离婚,陈子衿也有些震惊。
顾恺之只当是她是有其他顾虑,悠悠然道:“如今这世道,和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四姓家族和离的事情多了去了,姐姐这般相貌才情,离开了谢家也能够找到好人家,别怕。”
陈子衿失笑,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有些好奇,你这小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且不说我与谢郎君的事。一个女郎好不容易费了心思和离成功,难道就是为了跳出了一个后院,再迫不及待地跳进下一个后院吗?”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顾恺之连忙解释:“我顾家门户简单,家中不过我与阿耶二人,且阿耶诸事都随着我的心意,怎么能够与陈郡谢氏那样复杂的门庭相提并论?”
“好了,不说这些了。”陈子衿笑着说,“见着你来了我真高兴,若是之后谢郎君欺负我,自然也有娘家弟弟替我出头了。”
“别把我当小孩,我很快都要成人了!”他再次辩解。
陈子衿却只当他小孩心性,没有过多和他争辩,笑着逗趣道:“行行行,恺之就要成人了,姐姐也可以替你相看合适的女郎啦。”
顾恺之嘟囔了一声:“不需要。”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了李娘子家铺子前,陈子衿问顾恺之:“你可要一道进去看看?”
顾恺之摆摆手:“不了,今日本就是来寻姐姐的,既然知道了姐姐已经回来,日后便也能够时常走动了。姐姐若有什么是寻我,只管托人来我家中传话就是了。”
他将家中地址告知,遥遥指了东南方一处:“大概就是那个方位。”
进了店铺之后,依旧是李娘子的夫君在看店,陈子衿说明了来意,他便去后面喊她。
“李娘子,先前我夫君送我的那支金簪丢了,今日我想来看看,能否请你再做一只。”陈子衿说道。
李娘子笑眯眯地:“居然这么快就成亲了,怎么没跟姐姐说,你说的是那支竹叶簪吧,我再同你打一支就是了,就当作是给你们补上的新婚贺礼。”
陈子衿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李娘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收她的定金,陈子衿便想起在彭城时得的珠钗,她拿出来给李娘子看:“这是前几日我与夫君新见到的式样,这里头还藏着玄机,李娘子可以看看,也照着做几副,说不定会有人喜欢,遇上个事情也能防身。”
将珠钗拿在手中细细摸索了一番:“做工确实灵巧,但也是个花架子,你想想,真遇上了歹人,这么短的小刀,能不能伤到他不说,万一反被他拿过来害人,怎么办呐。”
“你且先将它留在我这,若要说为了防身,我倒是有个改进之法,等过个三五日,你再来取走。”
“行!”
陈子衿是见识过李娘子的巧手,不由得有些期盼。
***
转眼就过了清明,陈子衿随着谢玄去给谢家父母扫墓之后,回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噩耗。
谢安多年的好友王羲之,与谢玄的堂兄谢朗,接连辞世,王谢族人陨落之际,皇帝的身体也是越发虚弱,桓温又在此时提出要迁都回北方一事,一时间,朝堂上风云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