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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岷并不回避:“嗯。”
“可是奉天府并没有海。”虞欢漫步走着,说,“大人是被流放以后,在海边待过?”
“王妃对我的过往很感兴趣。”
“是啊。”
齐岷不做声,弯腰,从沙地里捡起一块微闪着银光的什物。虞欢在前方走着,径自道:“小时候,母亲带我回章丘,说章丘的东南方向便是大海。我没见过海,缠着母亲带我来看,母亲非说要等我长大。现在我长大了,很大了,带我来看海的却是大人你。”
海浪起伏,齐岷走在湿濡的沙地里,不中她的圈套:“世事本无常,王妃若有遗憾,日后可前往章丘与令堂一聚。”
虞欢淡声:“可是第一个带我来看海的人,永远不会是母亲了。”
齐岷沉默。
虞欢走在月光里,说:“日后我看见大海,想到的只会是大人你。”
海风吹拂着虞欢纤瘦的背影,齐岷转开头,看向夜光涌动的海面:“缺憾比圆满更能让人铭记。”
虞欢踩着沙滩,道:“可我不喜欢缺憾,我喜欢圆满。”
齐岷不再做声。
海浪袭上岸来,在一丈开外的沙滩上卷起浪花,虞欢转过身,看见齐岷佩戴在腰间的玉佩。
“大人佩戴的玉,是令堂送的?”
“嗯。”
齐岷缓步往前走着,虞欢看那块熟悉的玉佩,倒着往后走。
“是令堂留给大人的遗物?”
“对。”
虞欢想起上次对那块玉佩所做的事情,惭愧说:“抱歉。”
齐岷眼眸垂着,没回应。
虞欢继续聊:“令堂有几个孩子?”
“我一个。”
“我们一样。”虞欢莞尔。
“不一样。”齐岷否认。
夜色笼罩着齐岷沉静的脸庞:“齐某孑然一身,王妃亲人尚在,生死存亡,全在于王妃一念。王妃既然喜欢圆满,便不该作茧自缚。”
虞欢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笑笑:“可是大人有没有想过,今夜以后,万岁爷还愿不愿意宽宥我?”
齐岷蹙眉。
虞欢环视被夜色吞没的山林、大海:“孤男寡女,荒郊野岭,今夜以后,世人眼里的你我会是什么关系,大人没想过?”
齐岷神色静默,明白虞欢的意思,她是想说,就算他没有跟她发生什么,今夜独处的事情传开以后,世人一样会非议。
齐岷很平静:“清者自清。”
“是吗?”
虞欢收住脚步,低低一笑,在齐岷走上来时,抱着满怀的贝壳向前一大步。
齐岷驻足,回神时,唇已被虞欢凑上来吻住。
海浪袭来,潮声似一场倾盆而下的雨,吞没五感,虞欢踮起脚尖,抱拢满怀美丽的贝壳,覆住齐岷被海风吹得微凉的薄唇。
齐岷身形僵住。
潮声汹涌,虞欢挪开唇,低声说:“清不清,大人心里有数。”
垂在腿侧的大手一瞬间收拢,指缝里闪烁的微光消失不见,齐岷垂睫,漆黑的眼睫底下翻腾起滔天的浪。
虞欢笑,笑出一对尖尖的梨涡,掉头跑开。
作者有话说:
初,吻,来,啦!
今天必须让指挥使发次红包(虽然他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第三十章
◎“做一次露水夫妻,有何不可?”◎
浪潮起伏, 靠近树林的礁石后,篝火跃动,虞欢就着最里侧的一大块礁石躺下来,头枕着胳膊。
面前放着今晚捡来的贝壳, 满当当一堆, 有白的,有黄的, 有红的, 有些带着斑纹,有些是纯色。
虞欢耐心地把贝壳拨弄整齐, 眉尖微微一颦。
漂亮的贝壳她都有了,可惜的是, 就缺一颗珍珠。
虞欢目光朝前放。
齐岷背对着篝火, 坐在前方的礁石缺口处, 身形似一座山, 冷硬又沉默。
虞欢知道他现在恨不能撕掉自己,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大人没有捡到珍珠?”
果然, 回应给她的只有风声、潮声、篝火燃烧的哔啵声。
虞欢不以为意,低下头开始入睡,睡前说:“明日我想看日出, 劳烦齐大人叫一叫我。”
前方仍旧没回应,篝火隔在二人中间,哔啵有声。
虞欢算是明白了, 某人今晚是铁了心要做一座山。
虞欢心里哼一声,不再叨扰, 闭上眼睛, 很快入梦。
夜风吹着身后乌泱泱的树林, 海浪在眼前一波接一波地卷上岸来,拍打着远处的礁石,溅起碎雪一样的浪花。
海面起伏,漫天星辰似被打翻在了浪里。
齐岷坐在礁石缺口处,堵着风,手里摩挲着一颗泛着微光的珍珠。
海风吹在面颊上,有些冷,唇跟着变干燥,然而先前留在上面的那抹触感仍像烙铁一样地烙着。
齐岷眼神冷凝,目光在海上。
身后传来匀长的呼吸声,是虞欢睡熟了,齐岷从怀里拿出放丹药的白瓷瓶,把珍珠放进去。
然后,齐岷起身脱掉外袍,走至虞欢跟前。
火光烨烨,虞欢蜷着身体睡在礁石底下,双手收在下巴处,头颅低着,模样竟像一只猫。
齐岷没多看,扔下外袍给她盖上,走回缺口处坐下。
*
亥时三刻,本该熄灯的永安寺里仍旧灯火通明,大殿里,辛益焦躁地徘徊着,听得殿门从外打开,立刻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