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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予怀颤抖着身子,在喧闹的大街之中,行尸走肉般混入人群。
他轻垂着眉眼,在大街之上怔了很久。
便也没看见,迎春亭二楼的窗微微被推开。
颓玉有气无力地踢着地上的箱子,轻声嘀咕道:“他出手倒是大方。”
青鸾轻声一哼:“颓玉,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言尽于此,红鹦快回来了。”
闻言,颓玉脚不自觉狠狠地踢了下箱子,脚陡然有些疼,委屈对着一旁弯眸饮茶的梁鹂说道:“小姐,管管青鸾,她整日便是欺负我。”
梁鹂轻轻眨眨眼,轻笑着望向了地上那箱黄金,又抬起眸看向了颓玉的脸:“颓玉,下不为例。”
颓玉摸了摸鼻子,他不就是说的夸张些了吗。
梁鹂闭上眸,青鸾懂事地去给她放松额头:“小姐,红缨快回来了。信中说,有关冷宫那位嬷嬷的事情,那边查到了一点消息。汴京那边不比幽州,所查到的东西牵涉到了十几年前的大案,如今暂时查不下去了。所以她在信中请示小姐,说想要先回幽州。”
梁鹂轻轻地点头:“知道了。”随后顿了一会,轻轻说道:“冷宫那位嬷嬷,叫青嬷嬷,和青鸾是一个青呢。”
青鸾和颓玉都怔了一瞬,随后,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待到青鸾去关窗的时候,梁鹂缓缓地抬起眼。
她眼眸中很静,轻轻地喝完了杯中凉透的茶水。
是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想起来,原来,她连青嬷嬷的名字都不知晓。
即便红缨查了许久,还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查不到。
梁鹂便知道,当初的事情,可能是她“冤枉”殷予愉了。
事情可能没有她曾经所想的那么简单,可能只是与宋映葭有关,与殷予愉无关。
宋映葭只是借了殷予愉这样一个借口,看似追究着她和青嬷嬷二人,实则,宋映葭从始至终的目标,都只有青嬷嬷一人。
那把滴着血的刀,又浮现在梁鹂面前,她轻颤着眼眸,缓缓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是那个冷宫的小丫鬟霜鹂,她是幽州王之女梁鹂。
梁鹂才没有那么无用。
她会一点点查出背后缘由,为青嬷嬷报仇的。
但是不是现在...
如若牵涉到十几年前的大案,事情便比她想的复杂多了。
她的势力大多在幽州,汴京那边,暂时她动不得宋映葭。
毕竟,那是世家和皇权共同笼罩下的宠妃。
*
殷予怀混沌之后,归于沉默。
白雪在近日的暖光下,早已经全化成了水。
殷予怀向着那颗枯败的桃树走去,静静地坐在了桃树的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它有些腐烂的枝干。
他垂着头,轻声呢喃道。
“鹂鹂,这几日,我碰到了一个同你很像的人。其实一开始,我觉得她和你一点都不像,虽然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觉得不像。直到后来,我画出了她的眼睛。真的,和鹂鹂的一模一样。”
“今天出门时,我有些开心。因为如若她是鹂鹂,我的鹂鹂,便还在这世间。”殷予怀轻轻笑着:“但是我问了同她相熟的人,鹂鹂在我身边的那段日子,她在那个她相熟的人那边。”
“鹂鹂,如若不是真的遇见了,我从前想不到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对哦,她的名字叫梁鹂,同鹂鹂就差一个字,是不是很巧合。如若不是鹂鹂失忆了,或许鹂鹂也会成为她那个模样。”
“她笑起来,同鹂鹂很像。但是其他的,和鹂鹂一点都不一样。看见她,我仿佛看见了鹂鹂可能的另一种人生...”说着殷予怀轻轻垂眸:“如若没有遇见我,鹂鹂也会是那个模样吧。鹂鹂,火是不是很疼...”
殷予怀轻轻咳嗽着,这几日的药,只是止住他身体中毒素的蔓延。
他自小身子不好,十三岁那年又被废了武功,身子本就如残烛一般。
如今这毒素,一点一点在蚕食他的身体。
他会越来越虚弱,不停地咳血,最后死在春日来临的那一刻。
故而,此毒,名为——“春谢”。
这颗树,如今看着好了些,日后若是能存活下来,也是一番造化。
殷予怀轻轻笑了笑,轻轻地擦拭去唇角的血。
梁鹂不是鹂鹂,那他也不用乖乖喝药了。
他轻轻将头抵住枯败的树木,眸轻轻地掩下。
他其实没有太失望。
只是一点...一点。
殷予怀轻轻放下唇角,温热的铁锈味被他咽回口腔。
幽州比汴京天气要好上许多,即便如今是冬日最寒冷的时刻,他只穿着一身长袍,也没有太冷。
如若鹂鹂来了幽州,一定会喜欢的。
殷予怀轻轻地想着,思绪断线的那一刻,他昏睡了过去。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杨三第一次看殷予怀又不自觉昏了过去,他忙上前,又是炭火,又是熬夜,将人好好地安置在榻上。
*
晚间时,殷予怀悠悠转醒。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昏睡过去了,但是猜到了,也只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杨三推门,看见殷予怀神情的那一刻,发觉一切陡然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那个曾经因为梁小姐沾染了些许生机的殿下,在这一瞬,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