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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车厢内开始人来人往地走动,陈静仪还在睡,林眷柔一动不敢动。
萧条的冬日,火车走在荒凉的旷野上,林眷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窗外,一束阳光温柔地穿过车窗打在她脸上,她惬意地眯了眯眼,却有些迷茫。
不知道妈妈要带她去哪里。
只知道今后要别离故乡。
陈静仪醒了,去洗了脸,自顾自开始整理行李,没有管林眷柔。
林眷柔也习以为常,乖巧而自觉地收拾干净自己,看着火车慢慢地进入A市,周围有了建筑,人流密集起来,最后,一声长鸣,缓缓地停了下来。
陈静仪提好行李,终于把眼角留给她一丝余光,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自己跟上,跑丢了我不会去找你。”
林眷柔乖乖点头,想伸手拽住妈妈的衣角,然而陈静仪一个转身,她扑了个空。
只好垂下手来,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门开了,林眷柔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冬日里冷冽的、蓝的让人心悸的天空,开启了她的噩梦之旅。
陈静仪让她看着行李,到火车站的厕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焕然一新。
林眷柔注意到,妈妈的嘴唇红红的,她知道,那是妈妈涂了口红。
她的面容难掩疲惫,却仍旧美的让人心惊。
陈静仪带她去坐公交,颠簸转车,她手里攥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仿佛紧紧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辗转到达目的地,陈静仪深吸了一口气,按响门铃。
林眷柔看着面前豪华的大房子,乖巧地没有开口询问。
她察觉到陈静仪有些紧绷,犹豫了一瞬,想要抬手牵她。
陈静仪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轻轻将她的手拨弄开。
林眷柔涨红了脸。
一个男人开了门,他看到面前这一大一小,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你来了。”
陈静仪深深地望着他,轻声说:“嗯。”
相顾无言,林眷柔礼貌地小声说:“叔叔好。”
男人露出一个笑:“你好,是小柔吧?”
男人的身后冒出来一个小男孩的脑袋,他看起来比林眷柔大几岁,乍一看到同龄人,林眷柔眼睛一亮,扬起嘴角说:“大哥哥,你好。”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目光深处的寒冰冻得人想要颤抖,林眷柔笑看着他,然后看到他的脸慢慢长大、成熟,变成了蔺凯戏谑的嘲讽。
他眼里的寒冰终于变成了刀锋,飞射到她心底,刺得她浑身发抖,他说:“你这个贱人的女儿!你也是贱人!”
他的脸变得扭曲、仇恨,他如铁钳一般的手臂将她抵在墙上,叫她无法动弹。
他充满恨意的声音充斥在她脑海:“你这个贱人!!!”
林眷柔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惊坐起,大口大口的呼吸,像一个缺氧的溺水者,像一条离水的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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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惊醒之后再难入睡,林眷柔起身从抽屉里摸出安眠药,顿了一会,又放了回去。
头痛欲裂,精神却亢奋起来,太阳穴上一根青筋隐隐跳了两下,背上的冷汗湿腻凉滑,沁的人浑身发颤。
她披头散发地起身,光着脚走到厨房,又拿出一瓶酒来。
夏天的城市永不沉睡,从窗口望出去,灯红酒绿,热情隐匿于地底,寂寥地灼烧在月光之下。
林眷柔其实最喜欢喝白酒。
大概五六岁时,她的父亲林逾去世前一年。
大概是冬天,很平凡的一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林逾下班回家,陈静仪不在,留林眷柔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林逾抱她:“乖女,今天想吃什么,跟爸爸说。”
小小的她歪着头,想了想说:“想吃肉肉。”
林逾笑,亲昵地用鼻尖蹭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柔和:“乖女想吃什么,爸爸就带你吃什么。”
林逾是地道的北方人,他带她去吃羊肉,店里几张小桌,各自围坐几人,屋里暖气很足,一种带着燥热、闹哄哄的幸福感。
冬天一碗热热的汤下肚,整个人都幸福满溢。
林眷柔一手扶着小碗,一手拿勺子,鼻尖冒出一颗小汗珠,吃的津津有味。
林逾遇到熟人,喊他喝一杯,笑着赞她:“这是你女儿吧,长的真是漂亮,长大了可不得了。”
林逾笑的合不拢嘴,与那人碰杯。
林眷柔看着那透明的液体,说:“爸爸喝的什么,宝宝也要!”
林逾就用干净的筷子沾了一点点,在她嘴唇上蹭了蹭,哄道:“这个小朋友不能喝,只能给你尝一点点。”
林眷柔乖乖点头:“哦。”
她伸出小舌头,舔了下嘴唇。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辛辣的味道还是沾染上她的舌尖,她立刻皱起小眉头,吐着舌头道呼呼道:“好辣呀!”
林逾哈哈大笑,宠溺地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他的声音在记忆力无比清晰,他说:“知道辣就好,小姑娘可千万不能学喝酒。”
林眷柔乖乖点头:“嗯!我不喝!”
可不知为何,这一点味道就记在她心底深处,这些年尝过不少酒,见过许多人。
但每每念起父亲,还是最想来这么一口。
她抬手,抿一点到嘴里,缓缓咽下,流过喉头时的灼痛让她清醒。
阳台上的植物惬意地舒展着身体,林眷柔坐在小圆桌旁,迷茫地在夜色中观望。
底下的路灯坏掉几盏,有男人站在暗处抽烟,一点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林眷柔就盯着那一点火光看,看的眼角发酸,流出泪来。
一支烟抽完,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来,声音有些嘶哑地喊:“柔柔。”
“嗯?”
林眷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又察觉不对,凝眸看过去。
温柔月色下,程礼彰正抬头仰望着她。
林眷柔酒意涌上大脑,心下一热,开口不无讥讽道:“程总转行做狗仔了么?大半夜还如此敬业。”
程礼彰宽和地笑,只说:“你怎么这么晚不睡?”
他看到她关了灯的。
林眷柔朦胧着一双眼,轻笑道:“我睡了呀,这不就梦到你了么?”
程礼彰一窒。
他缓过这一秒的心悸,声音诱哄,温柔地仿若呢喃:“我上去找你,你给我开门好吗?”
林眷柔轻声说了什么,还没待他听清楚,隔壁窗子里传来怒骂:“大半夜的滚别的地方泡妞!别特么打扰别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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