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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伤口是恢复不好的……”李大夫摇头叹息,“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可你看看你这伤,这才刚开始结痂,若是江大人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
    裴向云看着老头儿焦急的样子,或许因为要结束被封在屋中的日子,他忽然觉得这李大夫也挺可爱的。
    想起来上次在城登县时江懿曾给来治病的大夫几锭碎银,他便在怀中摸了摸,也摸出来了些许银子塞到他手上,真心实意道:“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李大夫蓦地被人塞了一手的钱,骂骂咧咧的话登时被挡在了嘴边。他双唇翕动片刻,悻悻地落下一句「你会后悔的」,而后转身便走。
    裴向云倒是不觉得自己身上这些伤会因为这个原因加重。
    他自幼便在乌斯摸爬滚打,身上早就有了大大小小的疤痕。
    那会儿家里连个像样住着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和父亲住在一间别人家的牛棚中,天还没亮便去打零工或乞讨赚饭钱。
    有好几次他害了风寒也没钱医治,只能被父亲抱在怀中硬生生挺过一次又一次发热,能活到现在倒也算是奇迹。
    军队的脚程很快,不过半天多的时间便赶到了陇西。
    上次乌斯人入侵时,陇西士兵撤退得匆忙,如今只先草草将营地布置了出来,至于其他欠缺的东西只能待以后再补上。
    裴向云到陇西时,第一个出来迎他的是关雁归。
    多日不见,关雁归的身条也拔节了似的抽高,面上仍笑意盈盈,看见裴向云后先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裴向云被他抱了个猝不及防,僵在原处不知该做什么。
    从心底来讲,他是很讨厌眼前这个人的。
    虽然上辈子他被斩首于街头,下场很惨,但裴向云却莫名看他不顺眼,或许其中也有江懿和他关系很好的缘故。
    “小裴兄弟,是我的错……”关雁归垂眸道,“若我知道那日乌斯人会突然入侵,说什么我也不会带兵去宁北的。你受苦了,都怪我。”
    他说着眼眶蓦地红了,口中喃喃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陇西的兄弟们不会牺牲,你也……”
    关雁归本就长得像个文人,看着文文弱弱的,如今眼眶一红,倒是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意味。
    裴向云随了他老师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可看见关雁归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那点计较蓦地烟消云散,连忙道:“关校尉,你别哭啊,这……我也没怪你。你去宁北也是有要务在身,这怎么能怪你呢?”
    关雁归听了他的话后勉强地牵了牵唇角:“小裴兄弟,谢谢你。”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努力地将眼泪憋了回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你看我真是的,你千里迢迢来了,我还拉着你站在这儿说话。”
    说着他便将裴向云往军营中领,边走边道:“前些日子我还在想你何时会来,毕竟阿懿的书函倒是比你人先到了。”
    老师的书函?
    裴向云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老师的书函上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我不好拆阿懿写给你的信。”
    关雁归直接将他领进了将军帐中,可裴向云目光扫了一圈,却未发现张老将军在何处。
    “将军呢?”裴向云问,“他不是比我先回来了吗?”
    “将军身染风寒,这些日子不便见人。”
    关雁归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在桌前坐下。
    他细细地将裴向云打量了一番,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小孩长大了。”
    “当时你那么瘦小一个趴在陇西军营外,阿懿还看你不顺眼,不想带你回来……”他似乎十分感叹,“一转眼你和他的关系都已经这么好了。”
    裴向云方才被他眼泪蛊惑的神智慢慢回笼,带着几分警惕地「嗯」了一声。
    他忘不了先前这关校尉是用如何眼神看自己老师的,已然将对方当成了潜在的对手。
    “只是阿懿没让你一同回燕都,我倒是很惊讶。”
    关雁归轻声道:“燕都现在不太平。”
    裴向云的注意力骤然被这句话吸引住,追问道:“燕都怎么了?”
    关雁归抿了口茶,幽幽地给他讲起了近日来燕都的传闻。
    年关时江懿与洪文帝吵了一架,而后在宫外雪地中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皇宫外人来人往,早已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燕都,于是大家都知道丞相怕是已经失了势,眼下宫中大概是户部一派独揽大权。
    这次江懿回了燕都,径直进宫面见圣上。据守在御书房外的小黄门所言,那时御书房中两人爆发了相当激烈的争吵,之后江懿额上青了一块,像是被那块洪文帝钟爱的宝贝砚台砸的,还在往外渗着血。
    当晚洪文帝便顽疾复发,在寝宫中呼吸不畅。若不是御医去得早,怕是那晚大燕便要换新的当家人了。
    最受宠爱的宣贵妃哭到昏厥,当晚腹中绞痛,连夜诞下一子。
    洪文帝醒来后听了这消息,身体才稍微好了些,当即要封那新生皇子为太子。
    朝中众臣哗然,纷纷谏言道那贵妃庶民出身,此举怕是会引起民愤,劝洪文帝千万三思,否则会失了民心。
    洪文帝被这么一劝,先前在丞相那儿受的气似乎才平复下来,于是这件事便险而又险地翻了篇。
    只是江懿因为龙颜大怒,被强制在家禁足死过,至今也未出江府半步。
    关雁归讲完后叹息一声:“如今怕是难办了。阿懿被禁足在燕都,消息也送不出来,我也不知道他眼下境况如何,若是我能帮得上忙也好。”
    裴向云垂在衣袖下的手倏地收紧了,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狗皇帝。”
    他深吸一口气,遏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念头,低声道:“师父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连身体都不在乎。那狗皇帝又做了什么?凭什么将他囚禁起来?”
    “所以我觉得,若是你在他身边或许会好很多。”
    关雁归用杯盏的盖子将水面上的茶叶拂开,抬眼看着他,声音有些朦胧:“他一个人在燕都太孤单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势力一直在陇西,朝中瞬息万变,眼下都是要看他笑话的人。”
    “可我……”
    裴向云眸中闪过一丝犹疑:“我要回去吗?”
    “看你自己。”
    关雁归勾唇笑了下:“若你想回便回,但我想如果能看见你,他大抵是会很高兴的。”
    “可关校尉为何不回去?”裴向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急促,“关校尉比我知道这些事的时间更早,你若是回了燕都,他是不是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关雁归微不可查地愣了下,继而很快恢复了常态:“张老将军尚在病中,如果我走了,陇西岂不是群龙无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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