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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人间四月一同去襄州看桃花。
不能倒在这里。
裴向云眼前的物事已然开始模糊,隔着血水向前望去,整个天地间都变成了血红一片。
忽然城上战鼓声阵阵,号角声凄厉地刺穿着混着血腥味的阴霾,嘹亮地响彻了整个战场。
乌斯人原本以为燕军已然是强弩之末,甚至已经有人攀着云梯往城墙上而去,想做那个最先攻下渝州城的立功之人。
“援军!撑住!援军来了!”
裴向云蓦地抬眸向远望去,果然看见撩起了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地快速向渝州城而来!
他心中骤然狂喜,甚至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那乌斯将领心头一惊,没想到燕人的援兵来得竟如此之快,收了重剑便想先行撤退,却再次被一柄长/枪拦住了去路。
裴向云一腔热血再次沸腾起来,不管不顾地一人冲进乌斯士兵之中,手中长/枪挥过残影,以一人之力生生拦住了十数人向前的脚步。
必须坚持住。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裴向云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胸口却蓦地一痛。
他有些迷茫地低头,却看见那一直用重剑的人手臂上忽地多了一柄灰黑色的利刃,径直将他毫无防护的左胸刺穿。
裴向云仅来得及看见那人面上狰狞的笑,继而便感觉到生命似乎随着那喷溅而出的血液慢慢流逝。
那乌斯人似乎以为稳操胜券,面上的笑阴恻恻的,正欲将那利刃拔出,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地抱住了。
似乎那只入灵蛊带给裴向云唯一的好处便是让他的生命力足够顽强,顽强到能带着这一身致命的伤硬生生拖到了援军赶到的这一刻。
“你——”
那人被裴向云眼中的执拗刺了下,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整个人被他不要命地扯下了马,翻滚进那道尚燃烧着炽焰之中。
火舌燎烤着周身,让那乌斯将领哭嚎般地大叫起来,手脚胡乱地挣扎着,像是想要从裴向云扣着他脖颈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一边乌斯人的马蹄从裴向云背上践踏而过,让他觉得整个人要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可他却仍死死抱着那人的手臂,不让他逃走。
“疯子!你这不要命的疯子!”
裴向云任他声音凄厉地骂着,身上的疼痛慢慢开始麻木,继而抽离了躯体般离他而去。
他这是要死了吗?
分明脊骨好像都已经被踩碎了,五脏六腑跟着骨头一同粉碎,似乎已经停止了对生命供给的运转。
但裴向云仍靠着一股韧劲死死箍着那乌斯人的脖颈,似乎这辈子也不会放开。
待援军赶到,渝州城便能脱离困境。
那炽焰虽然在渐渐熄灭,却仍有将人烫伤的危险,可裴向云只觉得自己周身似乎在慢慢变冷。
好冷啊……
他抬起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痴痴地望着援军赶来的方向,蓦地想起了与老师相遇的那年冬天。
两辈子……
孽缘似的纠缠不清。
对江懿来说是孽缘,可对自己来说却是修不来的福气。
不怪别人,是自己没珍惜。
他前世糊涂,狼心狗肺,不分鱼目珍珠孰贱孰贵,弃雅楠美玉如朽木敝履,等到懂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心凉了,真的很难焐热的。
眼前走马灯似的闪回过帧帧画面,有燕都飞阁流丹青瓦红墙的繁华喧嚣,有陇西塞上飞絮大漠平沙的萧瑟浩阔,最后却终究如空中楼阁般骤然崩塌,消逝于熊熊烈火之中。
没有百姓伤亡,他也不是临阵脱逃的逃兵。
他用性命赎上辈子的罪孽,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护住江懿所在意的一切。
前世的问题似乎隐隐有了答案,可剩下的时间已不容许他想明白了。
裴向云近乎渴求地向前缓缓地爬了几步,五指抠进了沙土之中,破碎的身躯拖曳在地上,留下的道道血迹被烈焰蒸发作白烟,可他的目光却仍定定地看向援军来的方向。
快些,再快些,让我走之前再看你一眼。
他眸中落下两行血泪,与干涸的血渍混在一起,让面容更加可怖。
还有很多话没说,但好像真的来不及了。
他终究活成了江懿上一世的模样,以身殉了这座城,守住了一城险些被屠戮的无辜百姓。
若你知晓了这一切,对我的恨会不会少一些?
裴向云的头无力地垂在了地上,口中控制不住地溢出黑血,目光慢慢黯了下去。
或许我没办法真的理解你所说的一切,但我能做到的只有倾尽所有去在意你所在意的,爱你所爱的。
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赤色的火焰却在他眸中被臆想作了灼灼桃花的模样,宛若那个陇西阳光明媚的下午,老师纸卷上以胭脂红铺开的亮色。
师父,我好像明白「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意思了。
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心安之所,是我死都要爬回去的故园。
那双惯常狠戾的眼中终于不再剩一丝生机,宛如一对琉璃珠般死气沉沉地望着遥远的远方,停止了转动。
他裴向云以命守诺,殒身恤城。
幸不辱命……
作者有话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摘自苏轼的《定风波》。
物理火葬场——指丢火堆里烧了;
据说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狗子还叠了别的buff(肩上中一箭身上开了个口子又被穿了胸失血过多……)
暂时别骂我别骂我别骂我还妹完结呐,先给各位老爷磕三个(顶锅盖跑了)
第122章
江懿心中忽地「咯噔」跳了一下。
这「咯噔」得有些突兀,让他倏地蹙了眉,握着缰绳的手顿了下。
旁边马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侧眸道:“你怎么了?”
江懿不动声色地敛了眉眼间的诧异,摇了摇头。
那人没得到回答,嘴上的话却仍未停,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继续说道:“江子明,要依着我的说法,你这次之后赶快去找个大夫调养下身子,脸色差成什么样,跟鬼一样。”
前方是敌军,后方是滚滚狼烟,他竟还有这等闲心思关心江懿的脸色,着实算得上个人才。
这位陇州州牧名叫宋辰,字星渊,看上去不过弱冠年岁,面色白净,一双凤眼却不如旁人有凌厉之色,反而经常是笑着的,多了几分风流意。
“那年殿试,你中了状元,我却是探花……”宋州牧道,“为此我耿耿于怀了小几年,眼下我倒是释然了。感觉你过得也不怎么样。”
江懿懒得听他又念叨了什么不像样的话,一双眼遥遥望向远处浓烟滚滚的城池。
若是自己没猜错,那手防患于未然的底牌应该已经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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