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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懿轻声道:“他心气儿高,戍守陇西这么多年没打过这样憋屈的仗,而且这次确实算得上有些死伤惨重……他是很难受的。”
裴向云的指尖摩挲着瓷杯,半晌后轻声道:“师父,我对不起将军。”
江懿指节抵着眼尾,语调微微上扬:“嗯?”
“上辈子我是不是……”
裴向云舔了舔唇,声音越来越轻:“我是不是害了他?”
这辈子他本来以为自己也会如上辈子一样游离于人群之外,却不曾想一路走来身边除了老师外,竟也渐渐融入了这万丈红尘之中,开始在乎旁人的感受。
如果没有这些经历,他或许也会觉得死一两个汉人将军与自己无关。
可只要一想到张戎若是死了,张素会有多难过,他竟再也无法如上辈子那般冷漠地旁观。
裴向云有些迷茫地想,他是变了吗?
这样的变化好吗?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所以格外慌张迷茫,似乎身后多了牵挂,对世间万物都有了情。
“你上辈子确实害了他……”江懿低声道,“你不记得了吗?陇西军营因为你的背叛全军覆没,张戎战死。将军夫人一介将门虎女,毅然殉情,只留下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张素,在战乱中与家仆走散,生死未卜。”
裴向云手中的瓷杯「咔哒」一声碰到了盘沿:“我当时不知道。”
“是啊,你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若你从来都与乌斯人站在一起,我绝对不会这样骂你。可你是被我捡回来被我养大的,最后却毫无愧疚地捅我一刀,除非你死,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江懿轻笑:“你对不起陆绎风,对不起张戎,怎么就不会觉得对不起我?”
裴向云倏地抬眸,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悲哀:“不是的,我没有这样觉得。”
他最对不起的便是老师。
“师父,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他身子不自觉地向那人靠近,“但是我知道现在不是说的时候,所以等一切结束了,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江懿看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轻声道:“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他说完便起身要走,衣袖却被人拉住了:“师父……”
狼崽子定定地看着他,眸中说不好是什么情愫:“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江懿轻轻将衣袖从他手中抽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若是城没守住,你也不用活着了。”他淡淡道。
“那我守住了呢?”
裴向云的双眸很亮,带着几分期翼问他:“若我守住了,今年能和师父一起去看襄州的桃花吗?”
就如曾经约好的那样,一起去襄州看一次桃花,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引用自范仲淹《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
第119章
裴向云从未提起上辈子最后那十年自己是怎么过的,于是江懿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襄州的桃花。
裴向云却固执地看着他,似乎不等到他的回答便不罢休。
“再说吧……”
江懿其实对守城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今天一天已经尽量疏散渝州城内的百姓了,却仍有一部分人来不及走。
这些人要么想与自己住了许多年的房舍同生共死,要么就是有至亲好友不走,自己也决定留下来。
如果城破,按照上辈子的经验来看,乌斯人绝对不会对汉人手下留情,定是要屠城的。
这竟有可能是自己和裴向云见的最后一面。
即便如此,江懿心中也并没有过多怜悯。
他的怜悯和心疼已经全分给这一城无辜的百姓了,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去照顾裴向云的心情。
或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让裴向云向自己伸来的手往后瑟缩了下:“师父,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江懿深吸一口气,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决定说实话:“或许没有机会了。”
裴向云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城防军不成器,再加上这一城老弱病残,实在难以抵御乌斯人的铁骑,也很难撑到援兵来的时候……”
江懿的声音罕见地急促,像是生怕自己马上就后悔讲出实情一样,“我去陇州借调兵力,也只不过是想将乌斯人拦在陇州城外,不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了……我根本没觉得你能活下来,张戎已经知道自己或许要没命,今晚才醉成那样。”
“我说这些,你能懂吗?”
裴向云面上怔忪片刻:“这样吗?”
江懿咬了咬牙,避开他的目光:“你不是汉人,我觉得自己没资格瞒着你真相,让你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因为帮汉人守城丢了性命。你若是听懂了,现在还有走的机会,等明天乌斯人打过来便来不及了。”
他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心脏打鼓一样在胸腔中振动着,垂眸拂袖要走。
这样和裴向云说了实话,估计是个傻子也不会想平白无故地为他人丢了性命。
裴向云不是汉人,甚至在陇西时只是个炊事兵而已,肩上不像张戎和自己一样担着「家国天下」的担子,分明是能说走就走的。
可若是他走了,便只剩张戎一个人守城了。
江懿心中越想越烦躁,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脑袋一热便将实话告诉了裴向云,于是更不想听他的回答,连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几分。
可他刚走了几步,便听狼崽子在他身后道:“那师父呢?”
“什么?”江懿回头,“你在问我什么?”
“我的意思是,师父想让我走吗?”
裴向云一双黑眸仍很亮,像是方才那些话他根本没听进去一样。
江懿蹙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给你机会走,你愿意走便走了,我……”
“可是师父明明不想我走。”
裴向云打断了他的话:“我无所谓的,只要是师父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你不是不懂吗?”
江懿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只觉得血管中埋了岩浆似的,灼得他越来越烦躁:“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为什么不懂我非要殉国吗?不是说他们都是旁人,根本不值得为他们丧命吗?你现在又是为什么?”
裴向云方才陪张戎喝得有点多,眼下似乎酒的后劲也涌了上来。他面色酡红,将下巴搭在椅背上,目光湿润,显得十分人畜无害。
“我上辈子确实不懂,这辈子或许要懂了,但仍然很迷茫。”
他的声音很轻,梦呓似的:“但若是他们出了事,你会伤心。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你伤心,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可是会死啊。
江懿真的不明白裴向云在想什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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