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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拿调的声音:“里头的,醒没醒?吃饭了。”
裴向云面上凝着冷意,一句话也不说。
那人的动作顿了下,提着泔水桶拐了过来,将一个铁盘丢在地上。
那铁盘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了,上面铁锈斑斑,甚至沾着些许暗褐色如血迹一样的东西。
裴向云目光落在那盘子上,莫名有些反胃。
那负责发饭食的士兵用一柄木勺在泔水桶里舀了舀,舀出一勺稀淋淋的汤水倒在铁盘上,而后又丢了个发霉的馒头。
那汤水不知做什么剩下的边角余料,里面还掺杂着几片蔫头耷脑的烂菜叶子。
似乎注意到裴向云的目光,那士兵古怪地笑了下:“看我干什么?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就拉倒。得罪了福公公还想过好日子?想得美。”
他说完,用脚尖将那铁盘往裴向云面前踢了踢,然后哼着小曲走远了。
那盘吃食裴向云碰也没碰一下。
其一是实在看着便不能吃,其二是因为一直记着先前江懿与自己说过的话。
若是有人想下毒弄死他,最快的方法便是在饭里下毒。
等那狱卒来收盘子时,看着那一口未动的泔水与馒头,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早听说关进来一个有骨气的……”他道,“没想到这么有骨气,真不吃饭啊。”
裴向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未说。
那狱卒似乎来了兴致,一步三晃地走到铁栏杆前,摇了摇那把铁锁:“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你得罪的是最受宠的内侍,他若是看你不顺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也不是和你过不去。你呢,如果后悔了,跪在地上给爷磕个头,爷兴许能给你弄点能吃的东西来,你看如何?”
裴向云牵着唇角冷笑了下,继而抬起下巴,毫不留情地啐了他一口。
狱卒倏地变了脸色,狼狈地匆匆转身离开,尚不忘骂一句:“呸,狗杂种。”
裴向云眸中跃动着怒火,却生生地又将怒火捱了下去。
这狱卒似乎知道他被关在铁栅栏后,纵然看上去很凶,但却并不能将他怎么样,于是羞辱他便成了他这乏味工作中唯一的乐趣。
第一天早上给的是泔水和馒头,后来越来越过分,甚至看不出那吃食到底是什么做的,或是焦糊一团,或是长满了黑的青的斑点,甚至发出阵阵异味。
裴向云倒是真的一口也没动,硬生生撑着连续三天没吃东西。
虽然他的身体本身就比一般人好些,但三天不吃不喝到底还是消磨了他的大部分锐气,往日明亮的黑眸中仅余下几分残存的执念。
关乎于江懿的执念。
他醒了睡睡了醒,天牢中四面透风,吹得他似乎染了伤寒发起热来,口唇干裂,意识已然十分模糊,在彻底昏死的边缘摇摇欲坠。
可裴向云却仍强撑着一口气没真昏过去,他一直期待着老师能查出什么,还自己一个清白,将他从天牢中救出去。
但是第三天时,持续许久的饥饿让他不得不考虑起那个他最不愿想的可能性——
老师是不是不要他了?
这个可能让他那颗恍若行将就木的心忽地跳了下,而后是无尽的惶恐。
若江懿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裴向云的意识浑浑噩噩,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前世的回忆片段。
有尚在陇西时那段不可回首的年少时光,亦有决裂后二人之间横亘着的血海深仇,末了是一道清脆的木鱼声敲响——
洪清寺的老僧立于他面前,身后是慈悲的佛像。
“施主,你心不诚……”他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连带着一片嗡鸣声响起,“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在诚心信仰叩拜神佛,还是在强求神佛满足自己的私念。”
求什么?
求那藏在心底的执念,求那大逆不道的痴妄,求那人心的三毒贪嗔痴。
佛寺撞钟的声音愈发响了起来,低沉的嗡鸣声震得他额角突突跳着疼。眼前的佛像骤然消失,变成了一脸冷酷的乌斯主君。
“裴向云,纵然你冠了汉人的姓,取了汉人的名,但你会一直效忠于乌斯。”
“你逃不掉的,你会被他们当做异类,你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吗?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摇着头去躲那古钟震彻耳膜的低吟,骤然于黑暗中睁开眼,额上覆着大滴大滴的冷汗。
是梦……
裴向云还未来得及从那梦魇中缓过神,便听身侧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他警觉地侧过头,发现铁栏杆前蹲了一团黑影。
那黑影看着是狱卒的装扮,可即便是蹲着,也掩盖不了他颀长而匀称的身材。
“我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人轻轻开口,声音中多了几分玩味,“没成想撞见你做了噩梦,还真是稀奇。”
这声音他在哪听过。
裴向云舔了舔唇,声音沙哑:“你是什么人?来取我命的吗?”
“非也。”
那人擦亮了火折子,于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露出一张精致而妖冶的脸。
裴向云原本意识正昏沉着,看清他长相时用尽浑身力气从墙壁上弹了起来,失声道:“你是密东那个……”
喀尔科支着脸颊:“是啊,很惊讶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向云似是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连珠炮一样问道:“你又怎么会穿着狱卒的衣服?你来做什么的?我……”
他最后一个问题顿了下,声音低了几分:“我的老师还好吗?”
“你是说江大人?”
喀尔科狭长的眼眯了起来,带着些许不怀好意:“这事很难说啊……”
裴向云猛地攥住了那铁栏杆,震得铁锁与栏杆相撞,发出「当啷」的响声:“他怎么了?”
“我先把你弄出来,再慢慢讲。”
喀尔科说着便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枚簪子,捅进了那把看上去十分坚实的铁锁锁孔之中。
裴向云垂眸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道:“我不能走。”
喀尔科撬锁的动作停了下,目光有些怪异:“你蹲大牢蹲上瘾了?为何不走?”
“我走了可能会给师父添麻烦。”
裴向云撑着地面的手微微颤抖,一颗原本以为百毒不侵的心这会儿七上八下地在胸腔上打着鼓,全因方才喀尔科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喀尔科挑眉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你可知孤为何这个时候进来把你弄出去?”
裴向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便听这漂亮的小王子慢条斯理道:“今日下午江大人便查出了那起凶杀案并非所捉嫌犯所为,明早就能给他放了。孤正看热闹看在兴头上,却听见一身材圆润的汉人男子暗暗与狱卒说要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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