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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现在,裴向云也依旧记得腊月二十九的那个晚上,洪清寺的青灯古佛下,小姑娘向佛祖许愿时的虔诚模样。
分明几个时辰之前,梅晏然还在清平殿外拽着他的衣袖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婚宴。
她还没与心爱的人成亲,甚至于那攒了许久的一百张上上签的签文——
送出去了吗?
她所期待绣着瞿纹的霞帔还未穿给喜欢的人看,念念不忘的八抬大轿还没来接她。
怎么就……人不在了呢?
直至此时,裴向云才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心口缺了一块似的,闷闷地疼着。
他忽地想起自己前世,放任着手下士兵屠城,劫掠平民百姓,极尽奸/淫/掳掠,只因觉得这些人与自己并不相关。
奸/淫的是谁家妻子儿女?屠戮的又是谁家意中之人?
又……杀了多少个「梅晏然」?
天地一片白茫茫,裴向云心中猛地贯通了什么似的,像是一堵久久横亘于眼前的障壁被猛地打碎。
自此世间凡俗人的喧嚣也好,喜悲也罢,悉数灌入了他被蒙蔽两世的耳中。
一滴冰凉的液体骤然从脸颊滑落,让他愣了一下,继而泪水珠串似的从眼角滑落,不受控制地悄然融进了雪中。
“十五皇子节哀……”江懿轻声道,“如今事态不明,倒也不能说是……”
“可是有人看见他在池边!”
陆绎风的怒火终于是压不住了,一掌拍开江懿扶在他肩上的手,腰间佩剑「铮」地一声出鞘,径直要向裴向云砍去。
洪文帝低喝一声:“风儿……”
陆绎风擎着剑的手顿了下,继而狠狠地扎进地上的积雪之中。
江懿明白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很能理解陆绎风的心情,可被长戟羁押着的是自己的学生,无论说什么,都会有种偏帮袒护的意味。
纵然自己心中明白,裴向云实在没必要对梅晏然动手。
“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一道尖细的声音从侧旁响起,“咱家听说清平殿里出了事儿,这才匆忙赶来了。”
那人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太监,身子滚圆,细长奸诈的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不怀好意地看向江懿。
江懿眉眼间氤氲开一片冷意。
这人他是认得的。
福玉泽……
那会儿他领了钦差大臣的名头来陇西,表面上是来慰问三军将士,实则暗中劝他们及早与乌斯议和,不知领了朝中谁人的好处。
福玉泽瞥见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洪文帝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咱家见过陛下。这事儿出在清平殿,咱家脱不开干系,还请陛下给咱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看看咱家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洪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依旧沉默着。
宣贵妃眸色微动,抱着霄飞练的手紧了紧。
福玉泽和洪文帝行完礼,权当他默许了,手中拂尘一扫,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咱家听说死了人,这被押着的是谁啊?是凶手吗?嘴硬的还不快好好审一审。”
江懿还未开口,便听那御林军统领道:“回福公公,只是可疑之人,还未定罪,按规矩不可动私刑。”
福玉泽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冷笑:“可是咱家瞅着这嫌犯,长得到不像是汉人,反而……”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懿一眼,慢条斯理道:“像是个乌斯人呢。”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骤然炸开了锅。
裴向云的目光一滞,慢慢垂下眼去。
完了……
现在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一顶「异族」的帽子扣下来,绝无逢生的机会。
福玉泽慢慢踱到他面前:“你方才在看谁?”
裴向云憋着一腔怒火,低声道:“没看谁……”
“没看谁?”
福玉泽用拂尘柄挑起他的下巴,面上的肥肉堆积成一坨:“咱家觉得不对啊,你这杀了人的畜生到底在看苦主,还是在看……丞相大人?”
方才宴会上的人太多,江懿来后除了与两个侍郎寒暄过,便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就坐了,大部分人根本没看见他带了什么人来,此刻听了福玉泽的话后一头雾水,纷纷看向江懿。
江懿挑眉,刚盘算着该如何接这话,便听那福姓太监又问道:“你与江大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裴向云咬着牙,生生挤出了这四个字。
他不能表现出与老师相认。
自己已被打做「异族的畜生」,千万不能再将老师拖下水。
哪怕就此蒙冤,就此因为莫须有的杀人罪被处死,也绝不能毁了那人的清誉。
福玉泽唇角微翘,伸手抓住了裴向云那挨了琵琶女几道琴弦的胳膊。
宽大的太监服袖袍垂下,挡住了他的动作。
没人看见他在那袖袍之下狠狠地掐住了裴向云的胳膊。
裴向云额上骤然覆了一层冷汗,浑身战栗地颤抖起来,却愣是忍着没哼出来一声。
他眼前的景物因为剧烈的疼痛变得模糊,堪堪维系清晰的仅有那一人。
老师绝对不能因为自己出事。
福玉泽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阴冷而恶毒:“咱家再问你一遍,是何人将你带进宫中的,你可否认得江丞相?”
“我……”
裴向云额上汗如雨下,却仍一字一句道:“是我自己溜进来的,我不认识江丞相,我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成长了一些的狗子;
今早天阴,我八点弹坐起来,脑子睡得不清醒以为是午觉睡到晚上八点错过了更新,瞬间思考要不要两更都在九点发结果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现在是早上八点(。)
第92章
这是个太拙劣的谎言。
都不用洪文帝说话,只要极端悲恸中的陆绎风开口,谎言便会不攻自破,到时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裴向云全然没心思再考虑这些了。
他又疼又混乱的头脑中只允许他想明白不要让自己与江懿扯上关系,于是咬死了那句「不认识他」。
江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骤然凌厉地望向福玉泽垂下的那只宽大的袖袍上。
洪文帝终于开口道:“够了……”
福玉泽最后看了一眼裴向云,若无其事地慢慢直起身,笑着向洪文帝行了一礼,可眼中却分明没有半分敬重:“咱家也是太心急着要将功补过,还请陛下原谅则个。”
“这人方才在殿中救了朕的命,现下朕看着也确乎有情有义。”
洪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懿一眼:“只是人命关天,尤其还与风儿有关,朕也不能凭一己之言断定他无罪。先押下去关在天牢里,待仵作验明尸首后再做定夺。”
他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天色也晚,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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