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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希声头上一顶奶蓝色的鸭舌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看着架了副墨镜表情冷峻酷似黑涩会的靳也,乐得闷笑:“靳也哥哥,你这个样子不会吓到妹妹吧。”
靳也:“你再多嘴,就一个人留在家里。”
随希声比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因为范雷笃定靳也找不到地方,所以也没特意派人守着,这导致两个少年潜入医院的动作格外顺畅。
随希声东看看西看看,新奇不已,瞧着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大傻子,靳也皱眉推了下人:“别玩了,赶紧走。”
他以为随希声戏精本色又上头了。
实际上随希声还真没来过普通的公立医院,他住的那家私人精神病院里面的构造和普通医院不太一样,多看几眼就觉得压抑,像是逃不出去的牢笼,而他们是被囚禁在世界边缘的麻风病人。
然而他也没解释,只是笑了笑,跟上靳也,拐进了一间白色的病房。
坐在病床上正看书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露在病服外面的皮肤像是被漂过似的苍白,整个人瘦骨嶙峋,病恹恹的,但看着书的神色却格外认真。
靳也就这样看着她,站在门口,再没有踏进去一步。
随希声疑惑地注视着靳也的侧脸,刚想问些什么,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地传了过来:
【宿主宿主!我肥来啦!】
3002?
随希声当即咽下自己要对靳也说的话,与3002交流:
【别的不说,你看反派现在是怎么了。】
3002把现在的场面尽收眼底,以人工智能的智慧思考了一下,傻乎乎回答:
【我不知道诶。】
随希声:算了,就知道指望它是没有用的。
这两个远离正常生活的家伙并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做「近乡情怯」,类似靳也现在的心境。
靳也太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已经不太认识她的长相了。
他只记得她从自己身边被带走的时候,还只有十岁。哭哭啼啼说不要治病,要找哥哥,可他却让她滚,让她好好活下去。
一晃眼,已经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认自己这个哥哥。
靳也在门口几番犹疑,最终转身走了。
随希声只是默默站在他身边,当下跟上人脚步,询问道:“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不和她说说话?”
靳也捏了捏自己眉心:“有什么用?我现在还没办法接她回来。”
随希声好像理解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理解,他索性单刀直入问道:“你和你妹妹……”
还没等他说完,靳也打断了他:“你好奇心太重了。”
反派防备心很重,他死咬着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探寻他的内心世界。
随希声没再说什么,倒是3002忍不住「噫」了一声:
【反派好凶哦。】
随希声没有应和它。
两个人没吃午饭,上了车。靳也是没有心情,随希声则是有些生气,再搭上有点茫然。
他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没有道理的。
解救反派,帮助别人远离暴力,除掉几乎不可撼动的黑色势力,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从一开始,他只要自己一个人全身而退,这难吗?
除掉现在处于人生最低谷的反派,这难吗?
随希声低垂着眉眼,如果有人这时能够看清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珠像一颗真正的没有生气的琉璃,充斥着薄凉与空洞,仿佛容纳不下任何人类的情感。
长途客车在不平整的乡间道路上摇摇晃晃,随希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身体很不舒服,空荡荡的胃部抽痛着,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恶心让他虚弱地靠在了椅背上。
3002一直关注着状态不大对的宿主:
【宿主,你你你怎么了呀?】
【我好像是……晕车了】
随希声深呼吸,想要驱赶身体的不适。他现在真的很狼狈,狼狈到恨不得毁掉身边的一切,管他什么任务,管他什么反派,管他什么复活!
一杯温热的水冒着热气递到了他唇边,靳也低沉的声音恍惚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喝吧。”
随希声莫名觉得委屈,他转过头,不理会靳也。
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叹了口气,有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一块软软的面包被递到随希声嘴边:“吃。”
简短得像是个命令。
随希声睁开眼,眸里的冷意能冻入骨髓,他一把打掉靳也手中的面包,苍白而柔软的唇瓣吐出两个凉凉的字:“我不。”
靳也被气笑了,他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个只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少年,而是个孩子。
随希声冷冷地和靳也双目交接,只支棱了一会,突然转过头捂着嘴「呕」了一下。
靳也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顺了下少年清瘦的脊背:“原来是晕车,想吐?”
随希声疯狂摇头:“不吐,不吐。”
他是个有洁癖的,能坐这种长途客车已经是极致了,要是当众吐出来,事后能直接吊根面条自杀。
靳也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把垃圾袋递了过来:“吐了会舒服点。”
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很差,随希声感觉自己发病了,眼前出现了无数幻觉,好多个长着犄角的小恶魔在他头边不住旋转,边发出幸灾乐祸的尖锐笑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