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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一想起这样的日子,竟然觉得,若此生不能遇见宸王、不得以和他朝夕相伴,该是多么遗憾的事。
那一日清晨,她进了宸王府。后花园里的惊鸿一瞥,便已经注定了这一生的痴迷。只是彼时,她并不清楚。
那日晨光正好,他用剑尖儿挑了一朵红芍药飞入她的手中,刚好落在她的手心儿里……那一抹绚丽的颜色,渐渐成为她心口一点朱砂。
她爱上了他,并且从不后悔。
所以此时,她竟然有些感谢庸王。感谢庸王的无理取闹,让她遇见了宸王、让她嫁给了宸王。
如今,这个始作俑者已经去了,自此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这世上再也没有他那又愚蠢、又张扬、又意气风发的笑容,再也没有他的无奈与挣扎、再也没有他那让人恨极的心狠手辣,再也没有他那拎不清的糊涂的爱、糊涂的恨,甚至于,很快,便连关于他的传说都不会有。
人这一生的爱恨、荣辱、功过,也不过如是……到头来,不过是黄土地里的一捧白骨罢了。
听得哀乐之声越来越小,及至消失,容菀汐轻轻叹了一声儿,闭上眼睛,静送了他片刻。
庸王的送葬队伍刚出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京都城里,便又响起了震天的哀乐。这哀乐之声虽然在曲调上和送庸王的明显不同——送庸王的哀乐,多了些厚重深沉之感,而这个哀乐,则是多了些柔软哀戚,有些小曲段听着,恍似女子咿咿呀呀的哭诉。人人都知道,这哀乐,是为刚刚出城的庸王的母亲——慎妃而做。
慎妃的棺椁后,跟着一个红木小棺材,这里面躺着的,是慎妃的贴身侍婢琉璃。今晨临行前,皇贵妃下旨,恐慎妃一人在路上没个服侍的人,多有不便,念琉璃与慎妃多年主仆之情,特准琉璃随同前往。一杯毒酒,了却了琉璃的性命。
做主子的,要防的奴才有两种。一种是自己身边儿不忠心的奴才,另一种,是敌人身边最忠心的奴才。这两种奴才,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你的命。皇贵妃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样的危险之中,所以……你不是忠心么?本宫便全了你的忠心。
哀乐吹吹打打地在京都城的十里长街内缓慢前行,因着贵妃之礼和亲王之礼多有区别,慎妃的仪仗并不是绕城一周,而只是自出北宫门外,缓慢前行。出城一身素衣相送的,是宫里挑上来的有品级的宫女儿、自妃位以下的妃嫔,送葬队伍倒也是人数众多,哀哭之声不绝。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京都城的时候,慎妃的送葬队伍刚好出了城。
城门大开,百姓们各自出门儿开始了一天的营生。街边的商铺、小摊儿,开门儿的开门儿、吆喝的吆喝,京都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那洒了一地的纸钱,也有城里的清道夫缓缓扫尽了。
恍似这一天的清晨,并没有那接连响起的震天的哀乐、萦绕不绝的悲哭、飘洒了漫天的纸钱、满目如血的素白,并没有那母子先后出殡的惨绝场面。
京都还是这个京都,秋日朗洁的日光洒落在整齐的街道上、屋瓦上、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一切如旧。
这天地,从不因哪一人的离去而有丝毫更改。每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故事,那些曾经被百姓们津津乐道的,终究也只不过是别人的故事而已。过得了嘴、过不了心。
他们来了、他们走了,在这世上所留下的痕迹,也只不过是些许。早晚有一天,这些痕迹,也将全部被抹去……
容菀汐在初夏的服侍下梳洗了,用了早膳。便带着初夏和知秋往花鼓巷子的常乐坊去。去常乐坊并不需要乔装打扮这些刻意之举,谁都知道王海是父亲的旧部,如今在京都城里做生意,他们常有往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且王海只是一个小兵卒,没什么大势力,父亲现在也全然不掺合朝中之事,谁能以为他们在谋划什么?越是避讳着,反而越是让人起疑。
“小姐你说,同样都是叫王海的,怎么咱们府里的小厮王海就油嘴滑舌的,常乐坊的王海大哥,就这么实在稳重呢?真是可惜了这一模一样的名字。”知秋蹦蹦跳跳地问道。一有出府玩儿的机会,知秋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当然,在容菀汐眼里,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
“世上的字就这么多,名字一样很容易,但是人的性子一样,却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即便是双生的亲兄弟姐妹,性子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这才使得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自己。”容菀汐笑道。
知秋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哇……小姐,你说话可真有道理!小姐总是能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来,可是奴婢就说不出。有时候奴婢心里都懂,可是放在嘴上就说不清楚,一说就乱了。”
容菀汐笑道:“这也是你的性子呀。我们只有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性子,觉得好的地方呢,就要用心保留着,可别让自己把它给丢了。觉得不好的地方,就要用心去改,时日久了,性子也便越发好了……”
“但是正因为每个的性子都不同,你的性子再好,也有讨厌你的人;性子再不好,也有喜欢你的人。所以我们不必非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我们留好去坏,只是为了成为让自己更满意的人而已,与他人无关。”
知秋仰头仔细听着容菀汐的话,听得都快痴了……一时左脚绊右脚,“哎呦”一声儿,险些把自己给摔着!幸亏容菀汐和初夏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抓住了,才免于她嘴里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