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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还想骂,奈何脖子被人扼住,只能发出呜呜声。
江南当他默认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正义?替其他走失儿童的家长赢得了社会的关注,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替你们讨回公道了,你简直是正义的化身。”
男人挣动起来,眼珠睨向另一个方向,看见姜北正走向电脑,倏地涨红了脸。
江南抹掉满脸的水,强行掰正男人的头:“看着我。知道吗?因为你的煽风点火,有个小孩快死了,还觉得自己正义吗?”
男人大概还没清醒过来,反手抓挠着江南胳膊,试图挣脱捆缚去阻止姜北删帖。
姜北往电脑前一坐,看清屏幕里拉出的数个界面后,纵使再镇定也忍不住浑身一震。
——男人发帖的号的确是个普通账号,他可能不知道只要花钱就能上热门,既没买水军也没买热搜,而他的帖子能在不花一分钱的情况下冲上热搜,只因他有一个聊天群。
聊天群里集齐了全国各地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孩子丢了,有的是老年痴呆的父母丢了,不少已通过警方找回,但也有些人还在守望亲人回家。
这种守望时间一长,便演变成了一种无理取闹的固执,同男人一样,怪社会不关心,怪公家的办事拉胯,所以在看到林晓儿子走失的新闻后,认为这是个契机,当即举全群之力,一传十,十传百,把他们藏在暗处的守望公之于天下,宣泄也好,挣扎也罢,或许他们只想告诉大家,这世上不止林晓一人在等着亲人回家。
姜北握着手机,对话框里躺着聊天群的群号,只要一发出去,网警会立马封掉这个群,但他想了想,要是群没了,那些还没等到亲人回家的人每晚该去哪儿倾诉呢?
世界那么大,总有些光照不到的地方,世上也没有神,没有人能巨细无遗地照顾到每个人,有人因此心生嫌隙,可说到底,他们只是间接受害人。
姜北收了手机,随及以男人的口吻在聊天群里发了条消息,男人好像很有号召力,众人虽沉默着,好在网上的帖子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不少热门帖也显示已删除,只要没有新的帖子发出来,网监工作起来会很顺利。
男人待在江南的魔爪下,眼睛却钉在姜北后背,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姜北没顾得上他,顺手拿起电脑旁的相框,照片上的男人正年轻,他左手拥着妻子,右手抱着个小崽子,笑得都能瞧见大牙槽,然而时光匆匆,眨眼已是物是人非,故人不在,男人独自守着回忆老去。
姜北还发现抽屉里有一叠寻人启事,寻的正是他的崽子。
“其实每一条人口报失都一直记录在案,DNA信息库、人脸识别、成千上万个免费采血点……没有人忘记你们走失的亲人,大家都在努力,但没能让你们感受到很抱歉。”
姜北话音一落,屋里再没人说话,只剩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地,他的呼吸归于平稳,也不挣扎了,心里某一处被姜北的话戳中,竟眼眶一红,蓦地哭起来。
老男人的哭相实在不好看,干巴巴的皮肤皱成一团,还咧着张大嘴,江南仿佛碰到块烫手的山芋,一下松了手,从喉间挤出一句话:“你……别哭了。”
这安慰人的方式和屋里的另一位如出一撤。
闻言,男人抹一把眼泪,转身进了卧室。
江南拖着湿透的衣服,慢慢踱到姜北身边,眼尾一垂,又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要不是屋里还有其他人,否则他这会儿该扑进姜北怀里求安慰了。
姜北最受不了他这样子,把搭在臂弯的外套递给他。
江南对外套没兴趣,倒对搭外套的手臂有兴趣,伸出湿漉漉的指尖钻进人袖子里好一顿蹭,蹭暖和了也就满意了。
姜北全程抬着胳膊,心里哭笑不得,嘴上却说:“你是不是一天不作就感觉人生没乐趣?”
“也不是,”江南笑起来,“我的乐趣是你啊~”
姜北忽地一怔,江南的话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明明他才是那个把江南当乐趣的人啊。
“咳!”姜北触电般的收回手,恰时男人出来了,拿来条干毛巾和一套崭新的衣服。
“新的,”男人说,“卫生间在那边。”
大冬天穿着湿衣服着实不舒服,江南也不挑,拿上老大爷款的衣服便走了。
趁着江南换衣服的空挡,姜北和男人聊起来,得知男人的儿子是在四岁时丢的,要是还活着,该和江南差不多大。
儿子走丢后,他妻子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中,精神也愈发不好,当时有人劝他们再生一个,但生一个,就能当以前那个没来过吗?显然不能,最终他妻子选择了自.杀。
男人从未放弃寻找儿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越发渺茫,他也常常去当初报案的警局询问情况,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并认为是公家不作为,偶然间看到关于林晓的新闻,才一时鬼迷了心窍。
姜北拿着寻人启事,看了片刻后折好放进了口袋。
男人正要道歉,听见卫生间门开了,扭头去看。
江南站在门口,浑身不得劲的扯着短了一截的衣服,他身量高,一般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小,不是露手腕就是露脚脖子,有种发育过度的既视感。
“算了,”江南放弃了,坐到姜北身边虚虚地往对方肩膀上一靠,被浇得拔凉的小心脏才逐渐回暖,“对了,你们群里有没有人的小孩是在游乐园走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