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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她,母后,我怕她。她恐惧地道:自从长晋哥与她交换庚帖后,我便开始日日陷入梦魇。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梧桐巷。从前容家老太太便是被她克断了腿,前些时日,她去了侯府后,老太太甚至中了风。那些人说得对,任何老弱之人都不能叫她挨近,若不然会出事的!
仿佛中了邪一般,说到末尾,她的面孔扭曲,声音也渐渐拔高拔尖,带了丝渗人的凄厉。
却偏偏能叫人听明白她说的是谁。
老弱之人?
这皇宫里体弱多病的可不只有她,还有龙体一直欠安的嘉佑帝。
嘉佑帝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戚皇后信。
她本就不喜太子求娶那姑娘,这样一遭话下来,因着对女儿的愧疚以及对夫君的担忧,她会如何做?
戚皇后面色凝重,望着闻溪惊惧之极的模样,似是想到什么,眉梢越蹙越紧。
半晌,她抱住闻溪,温柔地拍着闻溪因恐惧而抖动的肩背,道:莫怕,母后不会让你出事的。
柔声安抚了半个时辰,方叫闻溪阖眼睡下。
出了偏殿,戚皇后派人去了请梵青大师。
接下来几日,闻溪的状况一日比一日糟糕,不仅说胡话,还开始自伤。连梵青大师都道,这是招了邪祟。
大年初八那夜,戚皇后喊来了朱嬷嬷,将手里一个半掌大的药瓶子递与她,道:嬷嬷明儿一早便启程去大慈恩寺,中途寻个机会转道鸣鹿院,将这药下在那姑娘的吃食里。
朱嬷嬷知晓里头装的是何药。
这是戚皇后在太原府时,悄悄派人去蜀地寻的秘药。
说是秘药,实则是蜀人养的药蛊,蛊虫入体后,人的脉息便会弱下,成为假死人。
朱嬷嬷用余光打量着戚皇后的神色,见她不住地揉着眉心,方接下那药瓶子,道:老奴遵命,只是那姑娘吃下这药后,也只能假死三日,娘娘何不用旁的药?唯有斩草除根,方不会有后顾之忧。
戚皇后叹了声: 本宫与她无仇无怨,只要将她送离上京便可,不必赶尽杀绝。待她吃下这药后,本宫自会安排梵青大师在路过鸣鹿山时,将她带到大慈恩寺去,届时会有人送她走。她若不肯走,本宫再用旁的药罢。
戚皇后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时,朱嬷嬷便已经在她身边伺候了。戚皇后是怎样的性子,她最是清楚。
为了不伤及无辜,将这么颗珍贵的秘药用在容舒身上,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若戚皇后送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朱嬷嬷心里头反而要生疑。
朱嬷嬷应下后,戚皇后又道:桂嬷嬷伤了腿,此事只能由你去做,旁的人我不放心。记得做得隐秘些,切莫叫太子瞧出端倪了,本宫不想因着这事与太子反目。
朱嬷嬷垂眸,掩住眼底的异色,道:老奴晓得。
翌日一早,一辆马车悄悄驶出了皇城。
闻溪从昏迷中醒来,身侧坐着的人依旧是戚皇后,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正慢慢地搅着碗里浓稠如墨般的药液。
戚皇后扶起她,一勺一勺地将药喂入她嘴里。
吃完这药,本宫带你去大慈恩寺。戚皇后拿着帕子擦着她唇上沾着的药汁,缓缓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该看戏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看戏?
看什么戏?
闻溪有些疑惑, 动了动唇,想问看什么戏,但脑袋昏沉沉的, 巨大的倦意席卷而来, 眼皮撑了几息终究是没撑住, 缓缓阖起,彻底昏睡过去了。
没一会儿,便见桂嬷嬷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嬷嬷双腿好好的, 哪儿还有先头几日断了腿的惨状?
相比起气定神闲的戚皇后,桂嬷嬷神色要紧张多了。
瞥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闻溪,她忍不住碎碎道:娘娘,老奴跟着梵青大师去大慈恩寺便好, 您何必亲自涉险?
若萧馥当真在大慈恩寺, 本宫自是要会一会她。 戚皇后淡声道: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难为她了。
桂嬷嬷啐了一口:从前她还是个姑娘时,老奴便知晓这是个心肠黑的。当初她从凉州回到上京,不得先帝喜欢被送到大慈恩寺, 您还曾三番五次去陪她, 可她从不曾念过您的好,简直就是只白眼狼!
桂嬷嬷骂了两句犹不解恨, 想起朱嬷嬷,那股子恨意愈发深了。
她咬牙切齿道:娘娘,朱嬷嬷当真是云华郡主的人?
戚皇后沉吟了半晌, 道:朱嬷嬷不是萧馥的人, 而是启元太子的人。嬷嬷可还记得, 当初朱嬷嬷来戚家之前, 阿娘曾提过一嘴, 朱嬷嬷的姐姐也曾在宫中任职。
怎会不记得?桂嬷嬷应道:只老奴记得夫人说在朱嬷嬷入宫前,她那姐姐便已经香消玉殒了?
戚皇后嗯了声:她那姐姐六岁时便被父母卖给了一户姓周的人家,只不过周家人在生下自个儿的孩子后,又将她卖入了东宫做绣娘。也算她运道好,入了先皇后的眼,后来成了启元太子的乳母。她死时犹惦记着家中的幼妹,先皇后怜悯她,便找到了她那幼妹,将她接入宫来。
桂嬷嬷道:朱嬷嬷还有亲人在老家呢,谁能知晓她与启元太子的乳母竟还有这一层关系。只她便是再顾念她长姐,再感激启元太子,也不该背叛您!她在宫里的体面都是您给的,这些年,您待她还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