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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姓丁,乃太原人氏,原是大同府白坪山上一家道观的烧火婆子。玄策淡声道:一个月前,她离开白坪山,前往肃州。恰巧那几日丹朱县主正在捉拿潜入肃州的鞑靼细作,那几名细作为了脱困便挟持了丁氏。贫僧出手救了她。丁氏很怕被人瞧见她的脸,一获救便匆匆离开,不想第二日丁氏竟跑来求贫僧护她到上京。
可知她因何要来上京?
她要来打听一桩发生在肃州的杀夫案,玄策抬眸望着顾长晋,经手那案子的县令顾大人也认识。
顾长晋挑眉,你是说管大人?
他口中所说的管大人便是嘉佑一十八年与他一同告御状的探花郎管少惟。提起管少惟,顾长晋便想起了前几日宫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桩案子。
那案子大抵就是玄策说的杀夫案。
这案子的被告乃肃州一名妙龄女子陈梅,原告便是她名义上的丈夫钱大。钱大是当地出了名的老光棍,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陈梅的叔叔为了几十两银子的彩礼,不顾陈梅的意愿,强行将陈梅许配给了钱大。
二人拜堂成亲那日,陈梅拿剪子刺伤了钱大,之后便去了衙门自首。
正是他。这桩杀夫案,管县令原是判陈氏与钱大的婚约无效,不能以杀夫罪定案。只这案子上呈到知府手中时,那知府却以谋害亲夫的罪名,改判陈梅斩首之刑。管县令不服,将这案子呈交到刑部来。
顾长晋沉吟道:丁氏与这桩案子有何干系?
贫僧没问。玄策眉眼淡漠道:丁氏与这桩案子有何干系,还得顾大人亲自去查。贫僧与丁氏被黑衣人包围时,丁氏似乎知晓这些人的身份,催促贫僧快走,说这些人不会杀她。
玄策没走,但寡不敌众,那群黑衣人到底是从他手里掳走了丁氏。
他们的目标只是丁氏,人一到手便迅速撤退,玄策循着踪迹一路追到上京来。
丁氏如今就在上京,玄策冰冷的眸子里迸出一丝杀意,贫僧掘地三尺,也会将她找出来。
玄策说到此,不知想到什么,忽又道:此间事了,贫僧便会离开大慈恩寺,前往大同。贫僧欠顾大人的那一诺,日后顾大人可来大同寻贫僧践诺。
顾长晋眸色微动,听玄策这意思,竟像是要彻底放下与梵青大师的恩怨,离开大慈恩寺。
玄策说罢这话,也不管顾长晋应不应,兀自转身离去。
容舒一直被顾长晋护在身后,他二人在密道里的对话,自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
听见玄策说起肃州那杀夫案,她下意识便抿紧了唇,大抵是太过震惊,连自个儿的手被顾长晋紧紧攥着都不曾察觉。
玄策的身影一消失在密道,顾长晋便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们先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又回到了院子。夜愈发深了,空气中的水汽凝在头顶的树叶里,被风一吹便啪嗒一下落在容舒的手腕。
手腕上的凉意终于令她觉察到异常,轻轻一挣,手便从他掌间挣脱。
顾长晋看了她一眼。
我兴许知道丁娘子与那杀夫案有何干系。容舒抬起眼,清澈的眸子跟在泉水里浸过一般,管大人之所以会判陈梅与钱大的婚约无效,是因着陈梅的叔叔无权给陈梅定下婚事,依照大胤律令,唯父丧母亡者,陈梅的叔叔方能给她定亲。
顾长晋道:你的意思是,丁娘子是陈梅的母亲?
容舒颔首道:陈梅在户籍上的确是双亲俱亡,但她坚称她的母亲未死,还说她母亲一直悄悄回来看她。是以,丁娘子很有可能就是陈梅的母亲。
只是大人,这桩案子,不该发生在嘉佑二十一年。容舒定定望着顾长晋,面色凝重,这是嘉佑二十三年三月,你去了青州后才出现的案子。陈梅应当是在嘉佑二十二年的十月嫁给钱大并刺伤钱大入狱的,为何这桩案子会提前发生?
这世间的律法对女子尤为苛刻,只要是谋害亲夫,不管丈夫有没有死,受的是轻伤还是重伤,也不管妻子谋害丈夫有无苦衷,只要有谋害的行为,那官府便一定会判那妻子死刑。
这桩案子的关键便是陈梅与钱大的亲事是不是有效,而要令这桩亲事无效,那便要证明陈梅的母亲尚在人世。
你怀疑有人想借着这个案子将陈梅的母亲,也就是丁娘子逼出来?
容舒轻轻颔首:这只是我的猜测,前世我被送来四时苑之时,这案子已经定谳,陈梅与钱大的婚约无效,陈梅最后是以伤人罪定的罪。
钱大未死,只要这桩亲事无效,陈梅便没有杀夫,也不必被斩首了。婚约既然无效,只可能是陈梅的母亲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并未死。
顾长晋沉吟半晌。
本该在嘉佑二十三年才发生的案子,提前到现在发生,说明这桩案子是人为的。
萧馥派闻溪去肃州寻人,定然就是为了寻这位丁娘子。大抵是遍寻不着,又恰巧知晓丁娘子还有一个女儿,便想用这法子逼丁娘子自己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