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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容舒与顾长晋自晨起那会便一直没见着面。
    容舒趿着双蝴蝶软面鞋,行至拔步床的床头,对顾长晋道:郎君,妾身想取一下榻上的月儿枕。
    顾长晋嗯了声,也没抬眼,微微偏头,手往里摸了摸。
    可惜那月儿枕在床榻靠里的地方,顾长晋手再长,也鞭长莫及,只好道:夫人上榻自取去吧。
    容舒闻言便脱了鞋,绕过他取了月儿枕,又绕过他下了榻。
    这一上一下间,带起丝丝缕缕的暗香。
    顾长晋被这淡淡的香气扰得胸膛又怦怦乱跳,他抿着唇,眉眼垂着,面不改色地压下那阵不安分的悸动。
    容舒抱着月儿枕,回了贵妃榻。
    她也不吹灯,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顾长晋掀眸看她,道:夫人可是有话要说?
    容舒颔首,笑了笑,道:前几日回门,妾身听父亲提了一嘴郎君正在忙的案子,今日听郎君说横平去了昌平州,不免又想起了那案子。
    顾长晋看着她,小姑娘披着一头半湿的发,套着件绣缠枝海棠的外袍,怀里的月儿枕支着尖尖的下颌,白生生的小脸分明脂粉未沾,却如同明珠生辉般,招眼得很。
    那案子皇上已命刑部重审,不日便能定谳。他低下眼,淡淡道:此次是由皇上亲自敦促,绝不会让无辜者受冤枉死。
    妾身知晓的,这说来还是郎君之功。若不是郎君带伤入宫面圣,这案子也不能得到皇上的重视。
    容舒笑意盈然地给顾长晋戴了顶高帽,又接着道:听说那杨荣是因着他叔叔在司礼监任职,这才作威作福的。
    他那叔叔杨旭十八年前曾在扬州府做过税监,妾身听沈家的老嬷嬷说,那杨公公极爱听戏,离开扬州时还从一个戏班子里收了个义子,他那义子后来随他进宫做了太监,也不知晓如今还在不在宫里了。
    这该是容舒在顾长晋面前说过的最长的话了。
    顾长晋也不打断她,只静静听着,黑沉的目光从身上的寝被慢慢挪到她的脸,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他这人最是懂得见微知著、管中窥豹。
    容舒被他盯久了,忍不住用指尖捏了下怀里的月儿枕。
    这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顾长晋的眼。
    只他神色不动,沉思片刻后,便顺着她的话道:杨旭的义子如今有三人在宫里,还有六人外派到地方去。能被他收为义子的,都非泛泛之辈。你说的那人,定然还在,就是不知晓是外派就任,还是继续在宫里任职。
    他说话时声音平稳,语速不疾不徐,面色亦是平淡,好似真的就是在与容舒闲话家常一般。
    待得容舒掐着月儿枕的手指一松,又猝不及防地问:夫人为何会对杨旭那义子感兴趣?
    容舒松开的指又掐住了月儿枕。
    妾身喜欢看戏,扬州曾经有一个名扬大胤的戏班子,班主便是那位义子的养父。老嬷嬷同我说,班主的养子十分有天赋,可惜是个白眼狼,见自己入了杨公公的眼,转头就丢下他那养父,随杨公公入京来了。郎君既说那人还在,想来他入京后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难怪当初能那般狠心。
    小娘子说到这便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月儿枕,又道:妾身今儿倒是成了话篓子,时候也不早了,郎君该歇了吧。起身便要去吹灯。
    顾长晋却道:夫人可知那班主后来如何了?
    容舒动作一顿,停了好一会方蹙眉道:死了,老嬷嬷说班主的戏楼走水,那班主还有戏班子里的人,俱都死在那场大火里。
    死在大火里。
    顾长晋眸色一动,蓦地抿紧了唇。
    顾长晋名义上的父亲与阿兄阿妹便是死在一场山火里。
    容舒原先不想提及那班主是如何死的,偏顾长晋如前世一般,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她只好又答了一次。
    前世许鹂儿案定谳,杨荣被判了绞监候,许鹂儿与金氏彻底洗刷了冤屈。
    可惜金氏伤重,案子宣判那日,她便撒手人寰了。
    之后许鹂儿也
    自打嘉佑帝下令刑部重审后,许鹂儿案在上京几乎是无人不知。毕竟是圣人亲自敦促的,一整个顺天府的百姓们都在看着呢。
    金氏死的那日,有些不忿的百姓在杨荣被押往大理寺狱时往他身上扔石子,还被东厂的番子痛打了一顿。
    容舒在顾长晋面前从来都是规矩的,可听说了东厂番子的暴行后,终究是忍不住在他面前痛斥了几嘴杨旭和他底下的人,说着说着便提起从老嬷嬷那听到的这桩旧事。
    老嬷嬷年岁大,记不得那班主养子究竟姓甚名谁。
    容舒当时也不过是想起了便顺带一提,却不想顾长晋听完后便即刻去了书房,第二日一早又去了刑部,忙至深夜方才归来。
    她隐约觉得,他那时应当就是去查那名义子的。
    容舒如今倒是知晓了那义子是谁,只她不能说,她只能等,等顾长晋亲自去查。
    她了解顾长晋,他们瞧着是夫妻,实则他根本不信任她。
    便是她说了那人的名字,他也会自己去求证。还不如就像前世一样,懵懵懂懂提一嘴,总归他这人心思缜密,很快便会想到蹊跷处,派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