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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急切攥住那名贩夫的手臂,朝他手里塞了一片金叶,急道:那女子可曾受伤?
贩夫卖了一辈子的热浆,何时见过如此明晃晃的金叶,欢喜着连连摇头:他们到时天色已暗,小的不曾看清,当时只因纳闷这商队里为何会有女子,因而凑近多看了两眼,便被他们轰了出来。
冒顿心中一时喜忧参半,蹙眉道:那商队有多少人?往何处去了?
贩夫道:约有三十来人,他们当夜似是宿在镇外,次日便不见了踪影,看样子,应是向东去了。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这个男人一阵风似的翻身上马,领着身后几百铁骑,风驰电掣般朝东疾驰而去,唯留下一幕烟尘,呛得他连连干咳不止。
短短三日后,冒顿率军抵达奢延城,被皋胥迎入王府,人马简单休整,冒顿向皋胥说明此次来意。
皋胥听后大惊,速命府中大当户组织全城搜索,不多时,侍奴来报,王府外有一守城士卒求见,说事关大阏氏行踪。
冒顿听闻,蓦地起身,不叫通传,竟径直往王府外奔去。
那小卒等在府外,正等通传,意外见大单于朝他疾步而来,吓得腿一软,当下便跪倒在王府阶下。
冒顿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王者之威,躬身道:你曾见到过大阏氏?
小卒笃定道:是,那日正值城内大集,小人在城上职守,见一西域商队过城不入,颇觉蹊跷,不禁留意多看了两眼,忽见商队里有一人,容貌身量与大阏氏十分相像。只是那人一身西域男子装扮,小的当时好奇,便在城上用石子砸了那人后背,那人回头寻小人,小人分明看到,那人长了张与大阏氏一模一样的脸。
小人本欲将此事报与百骑长,可事后想想,觉得大阏氏绝无可能女扮男装混入西域商队之中,便压下了此等荒谬念头,直至今日得知大阏氏在西域失踪,小的便可肯定,小人那日所见之人,定就是大阏氏!
冒顿目光灼灼,隐有水光闪烁,抑制不住声音微微发颤:这是几日前的事?
当日朔月,七月初一,八日前。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应是正东。
......
兰佩随商队又行了四五日才发现,原来卜杜拉此行的目的地,并非一路向东。
离开奢延城不久,卜杜拉领着商队便开始向南而行,越过长城,进入赵国领地。
此时,与赵地相邻的楼烦已臣服于匈奴,卜杜拉一路顺利通过重重关卡,入赵地竟似入无人之境一般。
以兰佩一路所见,倒也并非卜杜拉有何通天的能耐,实则因中原战乱,昔日边关烽燧如今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即便入了赵地,也是人迹稀少。有的村落,只剩下被火烧刀砍的断壁残垣,有的乡亭,还在冒着滚滚黑烟。
商队越往南走,这种满目疮痍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路上所见之人,要么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要么,便是横匍在地的死尸。
向南又行了两日,商队终于在太行山脚下的一间驿馆驻了足。
兰佩看着商队里的焉耆人开始卸下骆驼身上的皮箱,整齐码放在驿馆内的一间堂屋里,猜想这里应就是商队此行的终点了。
当晚,商队在驿馆休息,那间堂屋有人轮流值守,灯火彻夜不灭。
第二日一早兰佩发现,一夜之间,驿馆外布满重兵,将他们重重包围在驿馆之中,卜杜拉却神色如常,似是在安静等待买家到来。
等了整整一日,买家并未现身。商队里,除了兰佩,人人皆是淡定自若,享受着长途跋涉而来的短暂休整。
直到第二日巳时,忽有一支车队停在驿馆门外,卜杜拉带着两名随从亲自出门迎接,兰佩身为译者,也被要求一同前往。
来人排场甚大,均着铠甲戎装,手持长戟,兰佩一时分不清谁是首领,直到有人引荐
行在第二排中间那人,是赵国广武君李左车,大名鼎鼎的李牧将军之孙。
兰佩循声看去,见那人身高六尺,生的虎背熊腰,豹眼燕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之人。
卜杜拉向李左车行西域叩胸礼,李左车抱拳还礼,面无表情地问卜杜拉:东西在哪?
卜杜拉领着李左车径直向堂屋走去,兰佩跟在一侧,思绪却飘忽在当年李牧抗击匈奴一战成名,成为与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的战国四大名将。
不成想,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见到李牧的亲孙李左车。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卜杜拉应李左车要求,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皮箱。兰佩被重重人墙隔在外围,甚是好奇地引颈向里看去,见箱子里竟全是黑黢黢的矿石。
圈子里的人鸡同鸭讲了一阵,卜杜拉蹩脚的中原语捉襟见肘,终于想起要找她来翻译,兰佩于是又被让到圈内,这才知道,原来这箱子里装的,是焉耆国特有的石墨和锡。
这两样东西虽稀有,无论在中原还是匈奴,却并不少见,但只有焉耆国产的石墨和锡,在熔铁时少量加入,经高温锻打淬炼,可使铁成钢,坚硬无比,千刃翻飞不卷,实乃战场利器。
如今刘邦已经灭了与赵国相邻的代国,打来赵国只是时间早晚,卜杜拉此次不远万里送来的焉耆石墨,对赵国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