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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先前也未曾听你提起,为何如此着急?
之前每次对外发兵,虽没有对外声张,但兰佩知道,那都是冒顿暗自准备筹谋了许久之后的决定。
他那样一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绝不会轻易发动任何一场无准备的战事。
然而这一次的发兵却十分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准备,显得极为仓促。
兰佩心中的预感很不好,不放心多问了几句。
冒顿看出她的担忧,解释道:丁零*突然攻打坚昆*,坚昆太子冒死突围来单于庭求援,以向匈奴称臣为条件请求匈奴出兵,我准了。
丁零和坚昆分别位于匈奴王庭正北和西北方,两国隔北海*而治,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与匈奴也保持着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的睦邻关系。
在冒顿的视野里,北海气候寒冷,地广人稀,并不宜居,因而他更关注的重点一直投向物产富饶的西域,而非丁零和坚昆这两个北方邻国。
不过既然坚昆主动送上门来,称愿向匈奴称臣,冒顿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带着一并将丁零拿下的勃勃野心,他当即便应准了坚昆太子的出兵请求。
兰佩知道,他已决定的事,很难再有转圜,自己如今能做的,唯有留在单于庭替他守好家,祈祷他出师顺利,平安归来。
如今已近深秋,北地天寒,你照顾好自己,我和欢儿在单于庭等你归!
冒顿胸中万语千言,化作临别一吻,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瘦削的面颊,依依不舍道:你近日瘦了许多,小脸都尖了。养胖点,等我回来。
说完,他又走到已经喝完奶的儿子身边,伸出大掌摸了摸孩子头顶的乌发,在他脸上轻啄一口,道:你小子也是,快点好起来,别再惹你母阏氏焦心,养得白白胖胖的,等你父王回来!
欢儿似是被他的胡髯扎疼了,小嘴一撇,哇得哭了出来。
身后,乳母轻声哄着孩子,兰佩随冒顿走出毡房,目送他翻身上马,挽缰执辔,满身亮甲在日光下泛出耀熠的光芒,灼得她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定睛再看时,那具坚毅伟岸的背影已驰骋马上,率领身后齐整的匈奴铁骑,风驰电掣奔向下一个战场。
......
转眼,秋去冬来。
一场大雪过后,单于庭千里冰封,牧民为防牲畜冻死,早早用厚毡搭起窝棚,蓄冬的草料也已提前备好。
这样天气,若非紧急必要,人们都窝在温暖的毡房里,很少出门。
冒顿离开单于庭已有近两月,一直未有信来。兰佩烤着炉火,望着窗外莽莽雪原,料想北海定是冰天雪地,只会比这里更冷。
这些日,为了排解心中的隐忧和思念,她除了重又开始教单于庭的孩子学秦文,自己跟着宝英学西域语,还拿起了最不擅长的针线,给冒顿缝制起了裈袴和常服。
她之前完全没有给人缝制衣服的经验,从竹笥里翻找出他平日在家中穿的衣服,平铺在榻上比划尺寸,摸着那柔软的南越罗绫和西域白叠布,思绪如帐外飞雪,杂乱地飘着。
也不知他匆匆走时,衣服可有带够,在那气候极端恶劣的北国,战事是否顺利,何日才能归来。
摇曳灯烛下,她将点点思念化作细密针线,落下每一个针脚都无比认真,一面暗自希望他回来时,自己已将衣服全部缝制好,给他一个惊喜,一面又希望她的衣服还没做成,他已顺利班师回到单于庭。
正胡思乱想着,忽闻帐外有人大力拍帐门,惊得她手中针头一歪,直接戳破了纤细的手指。一粒鲜红的血珠瞬间从白皙的表皮渗出,带着轻微的刺痛感。
她心下一凛,将扎破的手指放在唇边,吸走那抹殷红,眉头渐渐蹙紧。
这么晚了,是谁如此放肆,连最起码的规矩都忘了,胆敢这样叫她的门。
谁知不等她应声,帐门竟被那人生生推开,兰佩定睛一看,见是拓陀的大阏氏,满手鲜血,披头散发,状如厉鬼般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小狄紧跟其后,也是一脸惶恐。
怎么了?
拓陀的大阏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小狄跪在她身边,颤声替她说道:是拓陀大人,拓陀大人身受重伤,从战场上回来了,只说了一句坚昆有诈,快去救大单于便昏死了过去......
兰佩蹭得一下起身,许是站得过猛,直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圆睁杏眼,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大单于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小贴士:
信都:今河北邢台。
北海:今贝加尔湖。苏武曾在那里牧羊。
丁零:生活在今贝加尔湖一带,又称高车。冒顿时期臣服匈奴。
坚昆:《史记》作鬲昆,生活在今叶尼塞河上游至阿勒泰一带。冒顿时期臣服匈奴。
第97章
不等小狄回答,兰佩已冲出了寝帐。
草原上的凛凛冬夜,大雪无声无息地飘着,雪地泛着惨白银光,围绕金帐支起的火杖,于这漆黑的夜空与晶白的天地间,勾勒出王庭心脏的轮廓。
兰佩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没膝的雪里,直奔金帐而去。身后,小狄捧着她的狐皮大氅,拼尽全力追着她的步伐:大阏氏,您等等奴,披上皮氅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