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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纪家父女往峨眉山上去,阿眉感觉自己的脚都在发颤。她从前走的无不是高门大户精心修葺的石板路,哪里见过这阵仗。
松软泥泞的山路偶尔掺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子,蜿蜒向上逐渐陡峭的山势,回头一望看不见来路的云雾。
真是远望似仙山,近看是险山。
好不容易上了峨眉,灭绝师太果然如蒙邱义所料,就算心中不喜弟子娇气软弱,却也看在纪诚的面子上,没有对阿眉留在峨眉横加阻拦。
只是,她这个一派之主冷漠的态度,往往决定了阿眉这个顶着丫鬟身份的小姑娘在峨眉的待遇。
“阿眉,你在洗纪师妹的衣服呀,顺便帮我也洗了吧……”
“阿眉,你顺道帮我把这些衣裳拿到各个师姐妹们住处吧……”
“阿眉……”
纪晓芙握着阿眉粗糙了不少的手,气得浑身颤抖。才不过一个月,她这是吃了多少苦。若是受了委屈的是自己,或许纪晓芙都还不至如此,可是阿眉就不行。
她本就吃了许多苦,父母双亡,流落异乡。当丫鬟不过是权宜之计,纪晓芙根本当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妹妹,如今见她被人欺负,自是大为恼火,起身就要去找那些人说理去。
其实,比起高门大户中的那些算计陷害,这些在阿眉看来,真就如孩子的恶作剧般幼稚。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发作,不过是因为初到此地,还未摸清各人的脾气,贸然行动反而容易将自己陷于被动。
所以,她忍,也总是听话的把那些本不该她干的活干了,一切确实如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最出乎意料的,大概就是纪晓芙的真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你习惯了别人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本来可以自己做的事,也渐渐不会了。
丁敏君觉得,这个叫阿眉的小丫头真是太趁手了,只要是交给她的事,无不是办得妥妥帖帖。最重要的是,她胆子还小,使唤她她也不敢多说一句。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丁敏君和几个早入门的弟子几乎占用了阿眉所有的时间。静玄是灭绝的大弟子,掌管门中的许多杂事,这些情况她也是看在眼里。
到底是同门师姐妹,丁敏君又素来敏感,静玄便侧面提醒了几句。可惜阿眉那丫头实在是太好欺负,丁敏君也没将这提醒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天色已黑,阿眉始终没有回来。
纪晓芙最是着急,忙去求静玄派人同她一起去寻。对于那个总是乖巧叫着自己静玄师太的小丫头,静玄还是颇为怜惜的。于是便发动峨眉不少弟子一同去找。
最后,连灭绝都被惊动了。
“今日谁最后见过那丫头?”灭绝犀利的目光扫过自己那些徒子徒孙,见其中李秀婉,丁敏君两人面色有些不对,心知这事大概和这两人还是有些关系。
于是便盯着李秀婉淡淡道:“秀婉,你说。”
忽然被师父叫到名字,李秀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她犹豫地瞥了眼面色僵硬的丁敏君,低着头小声答道:“我下午的时候见到……见到丁师姐让阿眉去小月潭洗东西,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丁敏君。这些日子,对方颐指气使使唤阿眉的场景历历在目,众弟子心头想法万千,面上却还算克制,没将那鄙夷表现出来。
灭绝冷冷看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一眼,袖袍一挥,飞身朝小月潭方向去了。小月潭离峨嵋派不愿,来回用不了半个时辰。可是阿眉却去了许久都未回,恐怕……
纪晓芙一直强忍着没有哭,此时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小月潭水有深有浅,万一阿眉不小心滑了脚,等到她们到时,只怕早就没了生机。
想到这,她不由得质问丁敏君:“丁师姐既然叫阿眉去洗东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若那时我们便赶去,她说不定……”
静玄也沉了脸色,她从前觉得自己这个师妹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可是如今她这般行径,又同那些见死不救的小人有何区别。
想到这,她也懒得搭理丁敏君,揽着纪晓芙的肩安慰道:“纪师妹先别哭,我们先去小月潭看看,说不定阿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阿眉确实在回来的路上,而且看着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停留了许久。时隔大半个月,灭绝再见到阿眉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场景。
小姑娘紧紧抱着个篮子蹲在路边,眼睛警惕地盯着将她围了一圈的猴子,生怕它们动手抢她篮子里的水果。
峨眉山的猴子是出了名的机灵,见她将东西护得紧,便三三两两地围着她转,想要寻机会抢。结果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肯放弃,竟然就这样僵持住了。
灭绝一到,阿眉的眼睛蓦地就亮了,欢喜地唤了声:“师太!它们要抢阿眉的果子。”这副模样像极了在外被欺负的孩子见到了父母,急匆匆的就要告状。
这样的想法刚闪过,灭绝就忍不住嘴角一抽。看着那些被她气势所慑,仓皇逃窜的猴子,心里那荒唐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也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还是真的已经不耐烦。灭绝伸手将阿眉的领子一提,带着这丫头回了峨眉。
路上恰好遇见跟过来的静玄纪晓芙等人,灭绝将阿眉往纪晓芙怀里一塞,冷冷看着不情不愿跟在身后的丁敏君道:“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