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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看出了赫连笙短暂的茫然, 只是轻声又嘱咐了一句“别着凉”, 然后就离开了河岸边。
回到帐子里的时候,赫连笙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顾渊那句惊人之语。
他的太阳穴痛得厉害,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十一?”
他脱口而出,语气里带了几分讶异。
靠在他帐门口、一身黑衣还戴着一副玄铁面具的,正是许久未见的竹十一。
赫连笙对他这个样子很熟悉。
竹十一严格来说算是暗卫,自然不能经常出现在人前。
所以,面具和夜行衣就成了他最常见的装扮。
两人进了帐篷,竹十一开了口:“主上近日在宫中无事,吩咐了我,让我来保护你。”
依旧是冷淡的声音和平静的语气。
赫连笙观察了一下神态,掂量了一下这句话里的真实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竹十一大概说的是真的。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违背独孤澈的命令。
赫连笙刚刚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加剧的趋势。
他想他舅舅还不如干脆狠了心放他出来。
他和竹十一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折磨的是谁。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其实我在军帐里很安全。”
竹十一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在么?”
还没等赫连笙继续说话,他就平铺直叙地继续道:“你们俩刚刚说话,我正好路过。”
……那还真是,挺巧的。
赫连笙想。
“那倒也没有。”他道。
这是实话。
顾渊虽说会一点功夫,但是真要他带兵打仗或者上阵杀敌,那还是差了一些的。
与其说是他给了赫连笙安全感,还不如说是荆池荆将军。
但是竹十一似乎打定了主意,赫连笙就是这样想的,掀帘子走了。
……发什么脾气。
赫连笙无辜地躺了一枪,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半晌没回过神。
不多时,他看到了帐外的人影。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起身收拾了一下帐篷。
*
傍晚,几个人聚在了荆池的帐篷里,正式地开始商讨战术。
就在这里,赫连笙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大太监。
太监名叫赵春贵,面相阴柔,甚至称得上一丝清秀,只是冲着人一笑,那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就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赫连笙脸上戴着面具,临走时,又用了北殷的秘法稍稍改变了瞳色,因而并不怕赵春贵认出他来。
接连打了几场败仗,营帐里的气氛都有些沉重。
荆池、乌岑还有赫连霄在一旁看着地形图,不时地讨论着什么。
赫连笙对这些不算太懂,刚在一旁坐下来,就听到了赵春贵尖刻的声音:“荆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声毫不客气,正在讨论的三人都停了下来。
“宗延关易攻难守,但是我们眼下所处的崇乾县却有山脉阻挡,是道天然屏障,视野上也对我们有利。”荆池掀起眼皮,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夫的建议,是无论如何守住崇乾,不要分散兵力,顺便找机会深入隋西营地。赵公公,有何见解么?”
赵春贵看着他,哼笑了一声:“荆将军,打仗的事咱家不懂。但是朝廷让北殷出兵,可是指望着北殷打胜仗的,几十万兵马到了这儿,你跟咱家说,就在崇乾按兵不动?”
“既然不懂。”荆池道,“就不用发表意见了。”
“来。”他招呼一旁的乌岑,“继续。”
赵春贵脸色一变。
自他来到军营,有哪个对他不是客客气气,就算是乌岑和赫连霄,也不会对他说什么重话,哪经历过这样的冷遇。
他按捺住火气,又笑了一声:“就是不懂,所以才要问呐。”
“咱家是奉了圣上的命令来做这监军的,自然要尽责。”他看着荆池,笑了一声,“荆将军,圣上对北殷的援军可是寄予了厚望。”
他顿了顿,看向了一旁的顾渊,“顾大人,您对圣上的心思最了解,您看呢?”
赫连笙手上端了杯热茶,抬起眼看向了顾渊。
荆池的性子他知道,生平最厌恶阉人滥权,这次发作几乎是他的意料之中。
这会儿,赵春贵搬出了赫连瑾,摆明是狗仗人势。但是他也看出了荆池的脾气,知道他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来找援军了。
他很好奇,顾渊会怎么办?
顾渊抬起了眼。
“圣上确是希望能够快点解决战事。”他平静地道,“此番出使北殷,他也抱了极大期望,若是能速战速决,是最好不过的。”
赵春贵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旁的乌岑和赫连霄神色各异,荆池的脸色却是已经沉了下来。
其实一路上,赫连笙能看出来,他虽然没怎么跟顾渊说过几次话,但是对他还是有所改观的。
至少,他的称呼从“梁楚的那个小白脸”,进化到了“那小子”。
这归因于顾渊的才华和能力。
只是眼下,两方显然重新变成了敌对的立场。
他垂了眼眸,脑中有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顾渊之前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跟顾渊,现在也算敌对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