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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既然这么说,他竟也莫名地安下了心。
他站起了身。
“那就不打扰顾大人了。”他道。
顾渊站起身,将他送出了门。
丁佑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之后,顾渊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良久,他抬起眼,看向了不远处被重重回廊掩映的院落。
他垂落在身侧的掌心紧了紧。
少顷,他闭了闭眼。
还是……
慢慢来。
他想。
他怕吓到赫连笙。
就像,赫连笙因为怕惹他不开心,收敛起了身上所有的锋芒。
*
月色如霜。
赫连笙撑着额头,坐在廊上,看着柔软洁白的花朵静寂而盛大地绽开。
幽幽的清香在空气中漂浮,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香气混着酒气钻入了鼻中。
一壶酒喝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就在他快要跌倒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他。
他抬起了有些朦胧的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沉静冷肃的面容。
“大晚上的喝酒。”对方道,“因为他么?”
赫连笙并未答他的话。
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
“若是我没有摔倒。”他轻飘飘地道,“是不是就看不到你显身了。”
他顿了顿,“你们这种有雇主的杀手都这么闲的么,这是第二回 了吧?”
竹十一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窘迫。
赫连笙原本只是调侃,看见对方这个样子,却反而敛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了口:“十一。”
竹十一抬起了眼。
“你知道么?”赫连笙道,“这花是顾渊送来的。”
竹十一顿了顿。
“我知道。”他道。
他别开了眼。
……事实上,他就是看到了顾渊送来了这几盆花,他才忍不住跟过来的。
赫连笙垂下眼,笑了笑。
他的身上还散发着些微的酒气,脸上浮现出了一点薄红。
这四年里他被养得愈发娇气明艳,这个笑,安静而漂亮,让竹十一看得几乎走了神。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他还扶着对方。
手心与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灼灼的热度。
他被烫得心跳加快,却始终没有放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赫连笙的话。
“你知道吗?换做五年前。”赫连笙轻飘飘地道,“他费了千辛万苦赢下比赛,为的只是送我这种东西,我肯定开心得要死。”
竹十一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开了口,语气微妙:
“那现在呢?”
赫连笙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些茫然:
“好像……没什么感觉。”
竹十一抬起了眼。
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而他一直紧握着的手,也松了开来。
“他曾经骗了你,还伤害了你。”他客观地评价,声音很平静,“所以你不喜欢他了,这很正常。”
赫连笙顿了一顿,笑了一下。
“可能吧。”他轻声道。
“其实……”他抬起了眼,认真而平静地看向了竹十一,“还有一种可能。”
竹十一愣了一愣。
“十一,喜欢一个人太累了。”赫连笙冲着他,笑了一笑,“我觉得……我可能,已经失去了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了。”
他看着竹十一,静静地道,“你能明白么?”
他遇见顾渊太早了。
那个时候他才只有十七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喜欢一个人。
所以,他要把能想到的所有的东西,包括自己,都给他。
他喜欢了顾渊很久,到头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但是,在这场喜欢中,他已经消耗了太多。
就像是……
已经交付了灵魂的一部分。
……他也确实交付了。
那是作为赫连笙的一小部分人生,而他逃离的方法,是将自己套进属于隋钰的壳子里。
可是,他终究是破碎的。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从破碎中恢复,但是,至少……
他并不想再牵扯无辜的人。
竹十一最终也没有接下他的话。
他只是沉默着将赫连笙交到了匆匆赶来的安宁手里,然后,转过身,留给了赫连笙一个如往常一般无二的背影。
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他也走得静默无声。
赫连笙躺在床上,盯着床帐看了半晌,最终,闭上了眼睛。
*
接下来的几天里,赫连笙的日子过得还算舒服。
因为这几天,独孤澈身体有些不适,因此,并没有见外客。
因此,赫连笙也腾出了空。
刚好,后山的温泉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这几日,他抽了空,便把自己往温泉里一丢,一边泡着,一边修身养性。
一切都很平静,除了……
一个人。
那就是顾渊。
自从他收下那几盆昙花之后,对方就开始时不时地往他院里送东西。
有的时候是一些梁楚的小物件,有的时候,是明显较为贵重的玉石。
看得出来,都是精心挑过的。基本都是他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赫连笙原本收下他的花,就是因为那东西太特殊,他不想让人送来送去,徒增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