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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笑意:“五殿下十二岁就去了边关,十六便上战场杀敌,难道仅仅是因为贵妃娘娘独得圣宠,待遇便要如此天差地别么?”
顾业潭被噎了一下。
片刻后,他道:“他也是……喜欢你。”
“为了喜欢,能给别人投毒么?”顾渊沉默了一瞬,冷冷地道,“这份喜欢,我消受不起。”
顾业潭看着他,揉了揉额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以毓王的性子,这桩婚姻多半最后是要以玩笑收束的。
只是毓王长得好,性子又缠人,在赫连笙搬进府的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担心顾渊年轻,真的陷进去。
事实上……
赫连笙进宫前那段日子,尽管顾渊面对赫连笙还是客气又疏离,但是顾业潭看得出来,自家儿子,其实已经不排斥对方的靠近了。
尤其是——
宫里的太监过来,告诉顾渊,他能参加考试的那天。
顾府的人都在欢天喜地,唯独顾渊,看着那个太监,问了这样一句话:
“……殿下呢?”
在那一刻,顾业潭看到了他眼里几乎掩饰不住的担忧。
那一天,他彻夜未眠。
谁料,他还在找顾渊谈话和担心扰了他的考试之间犹豫,家里就生了变故。
顾亭月的病原先有了好转,近些时日,却突然又有些加重。
原先他们只当是病情正常的反复,直到那一日,小姑娘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请了大夫过来看。
大夫把了脉,先开了些止泻的药,然后单独找到了顾业潭。
他和顾渊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娘体内,是被人下了一味药。
“这药虽说对身体无害。”大夫道,“但是老夫查看了小姐正在服的药,其中有一味是与之相冲的,小姐的病情不见好转,怕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回想起当日顾渊苍白的脸色,顾业潭还觉得心惊
他们迅速地排查了所有的可能性,最终,找到了那份药的来源——
顾亭月每次喝完药之后,都闹着要吃的酥糖。
“你……确定了么?”他道。
顾渊看着他,抿了抿唇。
“照顾亭月的家仆是定时轮换的,即便是如此,这些日子,我都一一审过了。”他轻声道,“没有发现异常。”
不仅是每个仆人自身,他甚至去查了他们家里人的情况,就怕是受人威胁蓄意投毒。
只是……
没有。
顾府的奴才都是家生奴才,近些年,更是没有来过新人。
顾家一直善待下人,怀恨在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此之外。”顾渊笑了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一直照顾亭月的,就只有我、阿黎和……他。”
他看向顾业潭,眼眸漆黑,深不见底,“父亲,您觉得,往那袋子酥糖里下药的,是我,还是阿黎呢?”
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而且……”
“那袋糖,本来就是他买给亭月的。”
他还记得那一天。
一身绯红衣衫的少年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撑着额头百无聊赖地看面前的小姑娘喝药。
“喝了。”他道。
小姑娘扁了扁嘴:“……苦。”
“怕苦啊。”他乐了,“怎么跟我一样。”
“这样。”他道,“你喝完,我给你吃糖,行不行?”
小姑娘看着他,眼睛亮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哥哥……不让。”
她的牙不好,顾渊不让她吃太多甜食。
“没事。”赫连笙漫不经心地道,“他还不让我喜欢他呢。”
他顿了顿,嘴角勾了勾,“你看我听他的了么?”
顾渊顿了顿。
等到他回过神,他才发现,他以为自己会一如既往地排斥赫连笙这样的自说自话,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嘴角是勾着的。
*
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外面是喜庆和热闹,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却是各怀心事。
少顷,侍女来敲了敲门,说放饭了,夫人请老爷和公子过去,顾渊才起了身。
“对了公子。”侍女又道,“毓王殿下回府了,夫人让我跟您说一声。”
顾渊的脚步一顿。
“渊儿。”顾业潭叫了他一声。
“他毕竟是皇子。”他低声道,“科举一事,圣上都能纵他,你不要……”
“我知道。”顾渊翘了翘嘴角,“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满脑子,只有事发之后,柳黎当初跟他说的话。
“阿兄怎么会问出‘为什么’这样的话呢。若是毓王殿下,那便再好解释不过了。”纤弱的少年叹了口气,轻声道,“为亭月寻大夫,是为了讨好阿兄。”
“只是……殿下以照顾亭月的借口留在府上,若是亭月很快便好转了,他又以什么样的借口继续留下来呢?”
“阿兄,殿下……为了留在你身边,确实是费尽了心思。”
喜欢……么?
若是喜欢又得不到回应,会把一个人变成这样令人憎恶的模样,那么,确实是他的过错。
是他的过错……
那就该让他自己来承担。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踏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