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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多年来不问世事的避世状态在他古拙清瘦的面容上得到了体现,而比起宋缺,时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稍强上一线的气场。
    那寸缕之分,其实极有可能正是他这四十年苦修所得,绝无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两方倒也算不上是狭路相逢,但一方里有白道的领军人物,一方有魔门圣君,也便是魔门的一代标杆,若是彼此之间问好的语气太过客套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宁道奇抚摸着自己那五缕在风雪之中飘动的长须,眼神中带着一种独属于他的天真纯然之态,“祝施主,久候大驾。当年和氏璧巧为你所得,如今我要因此而来阻你,此乃命数之说,还请施主莫要见怪。”
    “看来宁前辈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时年了然一笑,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人让宁道奇出的手。
    算起来宁道奇确实欠了慈航静斋两份人情。
    一份便是曾借慈航剑典一阅,虽然因为剑典乃是女子所创所修,男子去看极易走火入魔,宁道奇因此而受伤。
    另一份便是曾为慈航静斋守卫的和氏璧在移交给宁道奇看管的时候丢失,算起来这过错自然也该由他背负,他也更多了一个在梵清惠找上门来的时候,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若说为天下而战,老夫也得心虚,只说是宿命之论罢了。”宁道奇忽然转向了宋缺的方向,“只是不知道宋兄为何在此?”
    宋缺抬眸朝他看去,一片雪絮恰在此时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仿佛眼神中也淬着一缕寒光。
    “道兄,你若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现在遭人威胁了,你也该上门压阵的不是吗?”
    第226章 (一更)
    宋缺的女儿!
    梵清惠和宁道奇之前可没听说过这位魔门圣君和宋缺之间居然是这种关系。
    再一想到从宁道奇这里得知的她的生母身份, 阴癸派对这位圣君的更是表露出了全无条件的支持,梵清惠不知道为何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他们两个不像是石之轩一般,亲眼见到了时年和宋缺交手之时那种甚至要比外貌上的相似更加接近的神似, 只是隐约觉得两人一齐到来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像是因为同为刀客才有的联系。
    却没想到宋缺承认得如此果断。
    而他这话一出, 也等同于站定了立场了。
    面对可能被用什么诸如相面之术看出李二公子是帝王之相, 又比如李阀要想稳坐江山,魔门的偏激之举或许会促成这个以武力统一天下的朝代依然维持不了多久之类的理由来劝说,宋缺用他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替女儿坐镇, 将旁人可能的说辞给驳斥了回去。
    梵清惠从未想过,在又一次见到宋缺的时候,在那张比起年轻时候更有韵味的脸上, 居然看到的不是被她牵动起的情绪, 而是一种更深的对刀道的追求。
    尽管他此时说出的话,听上去更像是一个合格的老父亲。
    “宋兄说笑了, 我可不会有一个女儿。”宁道奇比梵清惠反应过来得快。
    宋阀与魔门阴癸派之间多年来其实没什么联系可言,以他的头脑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宋缺和祝后之间或许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何况, 如今还有两位异域的大宗师到访,多一个宋缺在场,也多一个人来稳定局势。
    “那道兄就不能体会宋某的心情了。”
    时年总觉得宋缺这话中出奇的嘲讽, 而他紧跟着又问道,“我听闻道兄此前从未杀过人?”
    宁道奇对此没什么好否认的。
    他入江湖这么多年, 一路将武道境界提升到今日的境界,更是成为天下三大宗师之一, 都不曾杀过人。
    比起武尊毕玄名震草原, 挟武力之名平衡突厥各方势力, 弈剑大师傅采林独尊高丽,宁道奇在中原武林的存在感无疑是要比这两个人弱得多的——
    这多多少少是跟他从不杀人,所以也不会有什么能用来震慑旁人的战果有关。
    “看来道兄要当心了,我女儿与我的刀术相似,都是从生死之战中磨砺出来的。”
    宋缺说完这话百年示意了空禅师继续带路了。
    等到那一对容貌同样出众的父女与那佛门高僧的背影,在漫天飞雪和禅院门墙间消失的时候,宁道奇忽然轻轻一叹。
    宋缺的意图他也看出来了。
    他和那位魔门圣君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亲密,这不是一时半刻之间便能有所进展的,但父女天性到底是个奇妙的东西。
    他先是点出了宁道奇不杀人,这句话是说给时年听的,显然是让她钻对方的破绽。
    又说时年的刀与他一样诞生在生死之间,自然也跟他一样自打出道以来便无往而不胜,这句话是说给宁道奇听的,为的便是让他先有心理压力。
    他确实有压力,却不是来自宋缺的那句话,而是这位祝施主本身。
    时年看得出宁道奇的武道境界和宋缺之间的一线之分,其实已经在二人之上,所以从宁道奇的视角来看,这位看似在他与自己父亲的交谈中一言不发,像是在看戏一般的魔门圣君,实则是已经用自己完全融入飞雪之中的气息在示威了。
    若非有她身上一缕玄之又玄的和氏璧气息,宁道奇甚至不能确定她出现在了此地。
    而离奇的是,等到他在第二日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无法察觉到她身上的那缕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