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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两人的又一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境下。
而对方没了头发还双膝有伤,是出自谁的手笔也并不难猜了。
他这个女儿倒是每时每刻都在给自己惊喜。
“宋阀主不一样。”时年摇了摇头。
宋缺本以为她这话是因为在交手中察觉出了他的身份,却没想到她紧跟着说出的是,“宋阀主不只是个刀法名家,也是一方势力之主,若只是在刀上赢过宋阀主,那还称不上是有让您成为阶下囚的资格。”
宋缺险些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
“你好像觉得自己很有这个与整个宋阀叫板的资格?”
他问是如此问,却也留意着时年的举动。
这收刀后负手而立的少女,其实不太像是年轻时候的祝玉妍。
虽然都是意气风发,她却显然更加深沉得多,在她身上,更有一种蛰伏的王道之意,以至于让人恍惚觉得在明月天悬之下,她便是另一轮升空的明月。
哪怕面对的是威名赫赫的宋阀阀主,她唇角微扬的弧度也没有分毫的变化。那是一种对自己将做之事的十足笃定。
“宋阀主,在今夜之前,你会觉得有个年不满二十的年轻人会在你最引以为傲的刀法上击败你吗?”时年问道。
“不会。”
“那么,为何不敢相信会有人也能让宋阀也心悦诚服。”
她忽然快走了几步跃上了马,指了指宋缺来时乘坐的那匹坐骑,“阀主若是不信,不如接受我送来的邀请,一道来襄阳看看我想做什么,又能做到哪一步。”
这话像是邀约又像是挑衅,宋缺清楚地从她的语调中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本还有些遗憾的情绪都在这种挑衅中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又无端从中滋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期许之情。
一个本有机会成为宋阀继承人的女儿,现在何止是要证明她很强,还要证明她比自己的父亲强多了,更是要让原本应当是制定规则一方的宋阀成为她一步步踏出后的附庸,这比他自己被人击败还要觉得,是一件平生难遇之事。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宋阀主……”
“有何不敢!”宋缺打断了时年的话。
他翻身上马,催马上前来与时年并辔同行,眼角的余光又看了眼那重新合上车门的马车,和上马后与那位飞马牧场场主小声说些什么的鲁妙子。
他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仅并没有输,反而还是个胜利者。
尤其是和石之轩这个只能坐在那“囚车”之中的人相比。
对方当年那花间派传人的做派是何等的潇洒风流,现在却像是个苦行僧的打扮,虽然不是在武道上决出个胜负,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同样是时年的手下败将,宋缺的待遇明摆着好了不是一个层次。
何况输给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丢脸的!
宋缺想归这么想,却还是在继续行路的时候问道:“你的刀法是谁教的?祝玉妍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刀法。”
时年悠然地操纵着缰绳,放缓了几分前行的步调,“集百家所长,自然刀法见长。”
宋缺本不觉得这是个什么理由,刀法越走到深处,也越是讲求一个专精,和刀法上的领悟天赋。
何况她若此前便已经在江湖上走动,他又怎么可能没听到过她的名号。
如她这般的风姿,在江湖上早该名动一方的。
然而他眼见得对方手中的轻薄刀刃,在此时从袖中顶到了指间,划出了一道灵动如水波的刀光,分明就是他此前用过的那招潇湘水云,而刀刃的振动间发出的仙音雅韵之响,又与他的天风环佩格外相似。
这两招合成一招,少了几分招式本身的纯粹,但他也很清楚,时年并不是在跟他说这样的刀招跟强,只是在展示她这何其惊人的过目不忘之能。
“她将你教得很好。”宋缺觉得自己说出这话的是时候,唇齿间还有几分苦色。
可当年之事已经尘埃落定,就算是他想将这个女儿纳入宋阀的羽翼之下,不仅祝玉妍不会同意,这个本事惊人,志向也比寻常人要高得多的姑娘,更不会同意这一点。
宋玉华的婚姻是宋阀与独尊堡之间维持交情的筹码,说解文龙当真有多少喜欢这个妻子都未必,宋玉致更是若无时年打岔,眼看着便是与瓦岗寨联姻的结果。
宋缺在此时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相认之言的窘迫。
“这话你可以等到了襄阳跟她说。”
他可能会得到一个让他更加难以置信的答案。
时年颇觉有趣地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除了天刀宋缺这个拦路虎之外,从飞马牧场到襄阳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波折。
时年本没想到得到飞马牧场的支持会结束得这么快,所以当襄阳城的城墙轮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时候,她也在同时看到了正打算按照她的想法,出发前往太原一带拦截魔帅赵德言的祝玉妍。
这轻车简从离开襄阳的阴癸派宗主,看到时年回来得如此之快,不由地露出了个意外的神情。
下一刻她便看到了随同她来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当年没能杀得了,远遁后让她无从下手的鲁妙子,一个是与她有过露水情缘交易,如今在她这个好女儿身边显得二人格外相似的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