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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制造个偶遇的机会,再近距离观察观察。
他也忽然有些不敢确认对方是否当真是祝玉妍的徒弟了,要让祝玉妍教出个跟她当年一个做派的徒弟不难,要教出这么个让他这种老狐狸也摸不出底细的徒弟,说句实话,难度有点大。
行走在街市上看起来像是与周围之人隔着一层迷雾的少年,并没有因为那张令人神魂为之动荡的脸而引起什么轰动,“他”进了点心铺里买了两盒糕点后便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似乎只是为了排遣这两日只能待在船上这逼仄之地的无聊。
等到将街市逛了个遍,石之轩才看到她总算是停下了脚步,最后站定在了一个书画摊子面前。
对他来说,再没有比这种地方更适合搭讪了,毕竟他此时的样子,与一个游历天下遍访名山,为了增长见识的书生并没有什么区别,应该不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他走到了摊位旁边,看到时年正在从书画堆中挑选出了一副展开观摩,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公子可是喜欢此类画作?”
“阁下有何见解不妨直说。”少年闻言一边回答,一边略微偏过头来看向了他。
这本只是个对搭讪人直视的礼貌回应而已,可在对方扭转过来的冷清目光中,石之轩还看到了一种骤然升起的古怪意味。
他觉得这个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对方更像是为了确保自己并不曾认错人一般,又将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番。
“在下可是衣着上有何不妥?”石之轩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发毛。
“倒也不是。”她轻轻摇了摇头,下一刻石之轩便看到这少年从袖中取出了侯希白的那把美人扇。
展开的扇面上除了新被画上去的沈落雁之外,另外的七张图石之轩之前都见到过,绝无可能出自第二人的手笔,那确实是侯希白的扇子。
可这扇面一转,竟赫然出现出了另一幅他此前从未见到过的画作,画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他!
石之轩陷入了沉默。
他本想出口继续深入的搭讪都不得不吞咽回了肚子里。
而他旋即便听到了时年问道:“邪王阁下,您当真是魔门中人吗?这年头倒也不是那么流行来一个送一个,来两个送一双。不过要我说这也不失为一出美谈,当徒弟的尊师重道将师父描绘在寸不离身的武器上,反过来这当师父的连点伪装都没准备,就这么为了徒弟的安危找上门来了。”
这明明是一番夸奖之词,石之轩却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嘲讽的意思。
他这个送上门来给对方嘲讽,还试图借着谈论书画搭讪的,便俨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对面的少年却神色不改,风轻云淡地合扇轻叹,“邪王请吧,等你多时了。”
等他多时了……
石之轩自打研究出不死印法,虽名义上魔门八大高手中位居首位的还是祝玉妍,但在魔门内部的认知中都知道,他这个邪王的含金量却实在要比祝玉妍这个阴后要高得多。
已经有多年没有人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了。
当然也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玩这样的花招,将他的画像摆到他的面前,直接把他意图拿出来的剧本撕了个粉碎。
侯希白是个什么人他清楚得很,这个孤儿身世的孩子由他安排的仆人负责带大,更是在他的教导传授中成为花间派的合格传人,他怎么可能会做出此人暴露身份之举,直接将他的画像画在那随时都会为人见到的美人扇上。
何况将他这个恩师和那些扇上美人画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若非是面前这人胁迫,更让侯希白相信她出于别的目的才需要这副画像,这扇子绝无可能是她现在拿出来的样子。
在时年的刺激之下,这本还看起来温和的书生,双目在瞬息之间化为了一派阴鸷。
时年隐约觉得若只是因为被激怒,便表现出了这样明显的变化,好像有些说不通。
但她已从跋锋寒口中得知这位很能搞事的邪王,甚至在大隋灭亡的推波助澜中,扮演的是那个最能搅动惊涛的劲风角色,便猜得出来,这人极有魔门特色的是个将旁人的生死都置之不顾的冷酷无情之人。
现在这个表现才让她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见到他全力出手的样子了!
在束平郡中那位所谓与散人宁道奇平辈论交的黄山逸民,在时年看来多少是有些名不符实的。
光是看他表现出的内劲造诣,便已经足够看清这一点。
也正因为如此,她宁可用琴音与石青璇的箫音相和,直接追出去寻她,也没去找那位欧阳先生讨教两招。
可眼前的石之轩不一样。
他虽然情绪看起来起伏不定,但在这被激怒的瞬间,有那么一刻他没能将他体内的真气震荡完全掩盖起来,而让时年有了评判他实力的依据。
他确实无愧于是将花间派与补天阁两方的功法结合在一起,更是于禅宗佛理的加持下,研究出了不死印法的强人。
有点意思!
石之轩陡然惊觉,时年看向他的目光,已经从先前对照扇面上的图画和真人之间的玩味,变成了一种在看猎物的眼神。
而这种眼神无疑是彻底将他推到了另外一个极端的方向。
石之轩深受碧秀心之死困扰,以及不死印法这种将南辕北辙的两派功法相融势必产生的副作用干扰,本就处在一种时而如花间派门人一般优雅而多愁善感,时而如补天阁中的杀手一般冷酷无情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