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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郑州城内的百姓而言,他们又怎么分得清这是江湖争斗还是官府惩戒。
百晓生耳目灵便地看到底下的两个过路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一番后,连他长得獐头鼠目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他恨不得高声喊出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得以被解救下来。
可他又陡然意识到,此前数十年的声望经营让他给自己打上了一个天下智者的标签,而一个真正的智者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这不明摆着与他宣传出去的名头不相吻合。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听着时年在上面说着,“说来也得感谢你,若非是百晓生被人挂在郑州墙头,被勒令重写兵器谱这样的重磅消息,那些江湖高手又怎么会前来。”
“你想做什么?”百晓生悚然一惊。
她的目的绝不只是重排兵器谱这么简单。
“我不想做什么啊,我只是想看看,这江湖上不曾按照兵器谱记录正确位置的人中,到底还有没有可堪成为我的对手之人。要是一座座名山大川,或者是什么不知名的小村庄走访过去,恐怕我穷极一生也走不完,自然要选择一个最高效率的法子。”
“这么说起来你还是挺有用处的。”
时年语气轻快,百晓生甚至不想去问她到底是如何散布出去的消息,却也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他双目无神地朝着城墙之下打量,既想从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又并不希望是自己的哪位老朋友看到他现在这个,虽然的确性命无忧却也实在难堪的场面。
也正是在此时,他看到了一名黑衣剑客朝着郑州城走来。
不止是黑衣,他还穿着黑鞋黑袜,背后背着乌黑剑鞘的长剑,看起来就像是个暗夜里的行客,就连他的脸上也仿佛是因为被这从头到脚的黑而传染上了一种死灰色。
不过这种死灰色和荆无命那种让人几乎要怀疑生命体征的死灰色又不太一样,他的目光看起来有种睥睨群雄的骄傲,这种傲慢又不至于到百晓生那种指点江山的状态,顶多就是一种不失潇洒的高傲,与他那看起来瘦削矫健的身姿一道形成了一种格外独特的气韵。
百晓生看到他的时候,时年也从人群中看到了这个绝对能称得上是鹤立鸡群的剑客。
“他是郭嵩阳?”时年开口问道。
百晓生没好气地冷哼了声,并不想回答时年的这个问题。
但就算他不说,也能猜得到。江湖上用剑的高手并不在少数,能让阿飞都感觉到警惕的,除了荆无命这种等同于上官金虹的附属,崛起速度太快,自己又并不那么在乎是否出现在兵器谱上的之外的,绝无可能在上面籍籍无名。
嵩阳铁剑,这便是这位黑衣剑客的名号。
郭嵩阳距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
周围的人潮都在朝着郑州城城门口的方向涌动,只有他还站定在原地,看向了城楼的方向。
城楼之上挂着的那干瘦的老人正是百晓生。
他此前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而那个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分毫存在感的青衣少女便是此番闹出这样大动静的人。
他确实不满于自己在兵器谱上的位置,只不过让郭嵩阳都没想到的是,兵器谱的重排居然会在这样一个百晓生受制于人不甘不愿,又由一个江湖上横空出世的少女主导的情况下开启。
他对百晓生并没多少无谓的同情,他既然排出了兵器谱也就必须要承担这东西带来的后续影响才是,否则又有什么本事声称自己是这天下眼力和判断力最为出众的人。
郭嵩阳朝着周围打量了一眼,在这进城的人中并不乏武林人士,他们中有的自知本事不如人只是来看看好戏的,有的则是盘算着趁此机会在兵器谱上有个名姓,还有的——
则是来赴嵩山少林之约的。
少林的高僧已猜到用什么道德输出或者是以多欺少的武力威胁,都改变不了目前百晓生的这个受罪状态,更何况人还是从他们少林被人劫走的,干脆召开了个商议如何擒下这位大有可能要让江湖大乱的妖女的小会,聚拢了一波高手。
可这波高手里,竟赫然还有此前投效于金钱帮,现在又站出来说当时只是识人不清,现在要替江湖剪除祸害的。
郭嵩阳越想越觉得此事实在是滑稽。
他摸了摸自己颔下那几缕修剪得格外漂亮的胡子,不动声色地将这些有武功的江湖人士的面容记在心里。
这些人当然没这个胆量去同那个能杀了上官金虹的“妖女”正面较量,一个个进城的时候低垂着头,唯恐被在等一个救星的百晓生叫破名字,也跟着落到这步田地。
不过还真有那么个敢出头的。
身后突然传来了疾行的奔马被缰绳拉住,马上之人跳了下来快走两步的动静,郭嵩阳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那后面走上来的人是个剑客,还不是个一般的剑客。
这剑客人未到,那股不曾收敛的剑锋锐气已经到了。
郭嵩阳回头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俊俏少年,冷着张脸看向城楼的方向,那神情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下一刻他便将剑拔出了鞘。
这实在是个只有年轻人才会做出来的反应。
郭嵩阳认得这把剑,古语有云,“专诸鱼肠,武子夺情,人以剑名,剑因人传,人剑辉映,气冲斗牛。(*)”这话说的是几把名剑,而这少年身上带着的便是三百年前一代剑豪狄武子的夺情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