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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风情 第57节

      海风吹着船帆,虞欢巴掌大的小脸被鬓发拂着,并没有再追问,只是希冀道:“陪陪我吧。”
    似怕表达得不够明确,又补充:“我想要你陪陪我。”
    齐岷默然,看着她的眼睛,想起先前在屋里听到的那一声“不喜欢”、“无聊吧”,五味杂陈。
    既然不喜欢他,为何又偏要来招惹?
    既然只是无聊,为何每一次又演绎得这样认真?
    齐岷感觉喉咙在发紧,胸腔里也像是被抽走了什么,窒得难受,他很想甩开小臂上的这只手,可是又诡异地贪念着这一刻能够跟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齐岷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慢慢地变得不再受自己控制。
    比如这一刻,他根本不听使唤的身体。
    比如下一刻,他的回答。
    “风太大,”海浪哗然,齐岷听见自己说,“回舱吧。”
    *
    二人的船舱在顶楼,单间,窗户半开着,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景。
    虞欢爱吹风,爱看海,挨着靠窗的位置坐下,齐岷没靠近,在舱中环视着陈列的物品。
    虞欢等他看完,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过来坐。
    齐岷略一犹豫,没拒绝。
    并肩落座后,虞欢以手支颐,胳膊肘抵在案几上,不再看窗外的海,又开始看齐岷。
    齐岷拨弄着案几上的茶具:“看不腻?”
    虞欢摇头,道:“没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英俊?”
    齐岷道:“有。”
    虞欢本来只是随口一问,闻言又莫名有些吃味,闷声道:“谁啊?”
    齐岷检查完茶具,抬眼,直视着虞欢:“你。”
    虞欢微愕,随后想起来,那次在贺云枱府里做客时,她面对齐岷关于为何在席间看他的质问时,就当面夸过他英俊。
    往事骤至心口,携以莫名的怅惘,和清晰的离别在即的伤感,虞欢努嘴一笑:“你都记得啊。”
    齐岷看着她的笑,没接茬。
    虞欢道:“你会一直记得吗?”
    齐岷不答反问:“你希望我记得吗?”
    或许是他不再以“王妃”相称,虞欢压在心底的那份隐痛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有点想哭,于是又笑起来。
    “希望。”
    齐岷看着她两靥一跃而逝的梨涡,眼底暗流涌动。
    虞欢移开眼,看回船窗外的大海,借以调节微微泛红的眼圈,便欲说些什么岔开话题,舱门突然被人敲响。
    齐岷哑声喊进,舱门开后,一身着灰黑短衫、体型微圆的船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盘刚沏的茶,恭敬道:“二位贵人久等,这是刚沏的蒙山龙雾,请贵人慢用。”
    齐岷不说什么,那船工用余光偷瞄他一眼,见他不动,便又说道:“蒙山龙雾不宜久放,二位快用吧。”
    “放着吧。”
    齐岷漠声,船工不便再催,转身离开时,瞥见虞欢拿起了一杯茶。
    船工窃喜,却见齐岷伸手把茶杯从虞欢手里拿走。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齐岷忽然扣住虞欢手腕,拉起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
    船工狐疑,很快走至舱门处,关门时,趁势回头看过来。
    虞欢撑着齐岷的胸膛,诧异地看着他,不及发问,听得他在耳边低声道:“茶不干净,先别喝。”
    虞欢一愣,很快又听他说道:“帮个忙。”
    话声甫毕,虞欢后肩被微微一拢,齐岷假意抿了一口茶后,转头贴过来,覆上虞欢唇瓣。
    虞欢心脏瞬间停滞,愕然地瞪大眼睛。
    舱门外,船工意外又鄙薄地看着这一幕,见齐岷竟在用嘴对嘴的方式给虞欢喂茶,冷哂一声后,关门离开。
    海风吹在耳廓,漫天金辉仿佛奔泻的潮水,齐岷覆着虞欢的唇,闭上双眼。唇瓣相贴的触感有点湿软,也有点微凉,是那天夜里海风的味道,于他而言,陌生又熟悉。
    齐岷知道这是在做戏,是在等舱外的脚步声走远,可他也知道他是在假戏真做,是在借这莫须有的名义越轨,还回那一场湿濡的海风。
    可是,风可以还,风里的悸动呢?
    许多压抑多时的贪念、欲念很快被唤醒,像失控的潮水拍打着心岸礁石,齐岷如挣扎在海底的溺水之人,在濒死前一刻挣出水面。
    “冒犯了。”齐岷眼底晦暗,声音乃是前所未有的低哑。
    虞欢胸脯起伏,嫣唇微翕着,瞪大的瞳眸里映着齐岷隐忍而冷漠的脸庞。
    舱外的脚步声已消失,心脏却仍在胸腔里轰然激跃,血液似凝固于脸颊,烫得叫人声音都微微发颤。
    “……没关系。”虞欢微笑,想哭的情绪莫名更强烈,“你还可以再冒犯一次。”
    齐岷松开的手指又收紧,胸腔炙烫,忽然间,竟不敢再看虞欢的眼睛。
    “以后这些话,留给该听的人吧。”
    虞欢微震,眼眶泪光氤氲。
    *
    却说那船工离开后,避开锦衣卫及春白,径自溜至底舱后头的一间舱室里,向那身形瘦长、皮肤黝黑的船家道:“老大,事成了!”
    船家正在桌前不安地踱步,闻言两眼一亮:“当真?那领头的可是锦衣卫的一把手!”
    船工不屑,上前把先前在舱里看见的情形道来,鄙夷道:“我人都还没走呢,他俩就在窗底下亲得火热,一口茶我喂你,你喂我,别提有多缠绵了!”
    船家耸眉:“看来城里的传闻不假,这个指挥使,果然是老早就跟燕王的女人勾搭上了。”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船工嘿笑两声,得意道,“茶里足足下了一整包蒙汗药,够他俩睡个两天三夜的,等人醒来,咱该办的事也都办成了。”
    船家点头,想起先前卖家交代下来的事,思忖道:“事不宜迟,咱们得尽快动手!”
    船工用眼神示意舱外,道:“可外面还有两个锦衣卫,该怎么弄?”
    按照原计划,他们假借林十二的名义来接人后,船上便只虞欢主仆,谁知道齐岷这厮硬要跟上船来,跟来不算,还要领着两条尾巴。
    船家摸着桌角,道:“先把上面那俩扔进海里,再向锦衣卫求救,让他们下船救人。”
    船工微愕:“扔海里?那岂不是要出人命?”
    船家看他一眼,冷道:“你以为,咱们为何要冒着风险来接这一单生意?这买卖,本就是奔着人命来的。”
    锦衣卫指挥使固然官大,可要是落水而亡,又能被查出什么?多半是尸首都溺在这茫茫大海里,从此杳无音讯。
    至于他们,有了丰厚的酬金,又何必还留在这风浪里讨生活?天下之大,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拿定主意后,船家道:“快,顺便去通知李四他们,都机灵些,等锦衣卫下船救人后,便取弓箭准备,务必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船工领命,心一横后,朝舱外行去。
    这艘福船隶属于登州周家船号,船家乃是在这片海域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底下养着的一帮船工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自家兄弟。从船家那里领命后,船工很快找来兄弟李四,如此这般叮嘱一通,便另领了一个体格健壮的兄弟前往顶舱。
    大船已航行至大海中央,晴日悬空,四下波光接天,更无一艘船舶,正是杀人的最佳时机。船工悄声探至顶舱舱外,贴着门板细听片刻后,眼角闪过精光,便欲推门入内,忽又想起什么,向同伴交代道:“一会儿你先把那男的扔海里,女的留着。”
    同伴不解:“老大不是说要把两人都?”说着,比划了个抹脖的动作。
    船工谑笑:“那女人可是号称大周第一美人的燕王妃,就这样扔进海里,你舍得?怎么说,也得在她喂鱼前喂一喂咱哥俩不是?”
    同伴恍然,脑海里很快浮现起一些旖旎场面,□□起来,道:“还是二哥想得周到。”
    二人笑着,推开舱门,甫一踏入舱内,脑后袭来刺骨阴风,不及反应,人已相继昏倒在地。
    齐岷收手,身形从门背后显现出来,虞欢挨在其侧,看着先前送茶的那船工,道:“你早便发现他们有问题了?”
    齐岷看那船工的眼神很阴沉,嗯一声。
    “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信的时候。”
    今日早晨,那封以林十二的名义送来的信看着的确是林十二的笔迹,但是态度不对。
    林十二不是辛益,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开玩笑,况且先前还因为帮燕王姬妾一事被他罚过,就算再忙,也不可能用那样潦草的笔迹来给他这位顶头上司写信,更不可能拿被知州纠缠、脱不开身的理由来搪塞。
    所以,看信的第一眼,齐岷便已起了疑心,至于后来,船家一行暴露的地方自然更多。
    齐岷无意赘叙,目光略过地上的二人,朝舱外看。虞欢看着他,心知他跟着自己登船是有备而来,并非自己先前所想的不舍,心里有点失落。
    齐岷回头,向虞欢道:“跟着我。”
    虞欢没动。
    齐岷便又看她一眼,鬼使神差的,伸来一只摊开的大手。
    虞欢明白他的意思,鼻尖蓦地发酸,眸光盈然,想了想后,伸出一根手指。
    齐岷掀眼看她一下,唇微动,用食指勾住那一根手指。
    作者有话说:
    我总有办法把他俩绑一块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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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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