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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黑色越野车开到简月的身边停下了,周行降下车窗,目光扫过她们,对简月说:走了。
    简月向王丽丽摆摆手,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周行开车驶出公安局,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他公务繁重,虽然知道王丽丽要来接受调查,但他没见过王丽丽,也没看过王丽丽的资料,基础的调查和摸排都交给下属去做,如果要他和每个涉案人员都见一面,那将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简月一上车就把空调打开,然后把座椅放平,躺下去阖上了眼睛,道:第一次来公安局的人民群众,问我怎么走。
    周行相信了她只是给人民群众指路,当下把王丽丽抛在脑后,不再多问。他开车技术很好,即使在车流拥堵的路段也开得又平稳又安静,他一言不发地往前开了一段路,才问:你睡着了吗?
    简月没睁眼:上班时间,我时时刻刻待命。
    周行:你刚才在和李东伟说什么?
    简月:问了问他对自己的一双女儿一夜之间双双落难的看法。
    周行:他怎么说?
    简月勾起唇角,语气带着嘲弄:他说他老婆说了算。
    周行: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昨天晚上李紫筝坠楼时你在场?
    简月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从夜空里坠下的那颗流星,或许那颗流星的确只是一颗尘埃,直到如今也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在现场,我还是目击者。简月只要闭着眼睛,就会看到流星纷纷坠落的夜空,于是她睁开眼睛看着车顶,我简单地问了问情况,李紫筝坠楼的时候,房子里只有赵海升三兄弟的三个儿子和李紫筝的母亲马玉琴。马玉琴对这件事的态度很蹊跷,她坚持称李紫筝是自己失足坠楼,还要求警方不要介入。按常理来讲,女儿从坠楼的原因不明,身为母亲大都会希望查清真相。但是马玉琴很冷漠也很冷静,相较于李紫筝坠楼的真相,她更在乎赵海升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周行道:刚才我和她谈话,她倒是对李紫暇的死表现得很伤心,还催促我们尽快抓到凶手。周行比她善良,比她心软,周行不愿在情况不明朗时轻率地揣测一位刚刚遭受丧女之痛的母亲。
    简月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李紫筝是聋哑人吗?
    周行:嗯。
    简月道:李紫筝先天残障,但李紫暇很健康,或许正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差异,马玉琴才对李紫筝坠楼的真相漠不关心,对李紫暇的死悲痛欲绝。
    周行不想回应她这一猜测,道:简老师,你思考问题的时候似乎从不代入他人的情绪。
    简月道:我代入了,但是我代入的不是活人的情绪,而是死人的情绪。
    周行:死人?
    窗外的阳光强烈,简月拿手盖住眼睛,轻声笑道:如果我是李紫筝,我掉下楼摔在花园里。我会想,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脊椎骨摔断了好几节,脾脏都摔破了,我这么疼地躺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关心我是怎么摔下来的?他们就让我一直躺着直到死去吗?这也没什么不好,我的妹妹可不是睡在芬芳的花园里,而是睡在又脏又臭又黑又冷的河底,和妹妹比起来,我幸运多了。
    简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伸出手,手指轻轻触摸周行的手臂:你说是吗?周警官。
    周行被简月一摸,仿佛当真被李紫筝的灵魂触碰到,他皱起眉,很无奈地回头看了眼简月,说道:别闹。
    简月用手遮住眼睛,躺在座椅上笑起来,笑够了才说:相比于活人的心思,死人的心思可好猜多了。
    周行和她共事好几个月,被她暗示到如此程度,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意图,他百般无奈地说:李紫筝的事,我不会不管。
    简月达到目的,又不肯领他的人情,就故技重施、讨巧卖乖:真的啊?但是牵涉到了赵海升,他可是人大教研室主任,会不会对你造成阻力?赵海升的头衔不止人大教研室主任一个,简月故意没说完,但她很清楚,周行也清楚,她是在提醒周行,周行同样很清楚。
    周行这才发觉简月轻巧地系了一个绳套,轻巧地把绳套放在他的身前,轻巧地引他走进陷阱,这一切都是这么的轻而易举。周行觉得自己被戏弄,或是被利用了,但戏弄、利用他的人是简月,简月用的手段也是灵巧又可恶,所以他的心里感觉无所谓,只有些许被顺水推舟的无可奈何。他绷着脸往车窗外看了看,故作一本正经地道:没关系,我爸是厅长。
    周行的父亲周懿斌是省公安厅厅长兼副省长,也是省委常委。周行的家世显赫,平时为人很低调,绝不主动提起家里人。今天被简月顺水推舟推到了龙门前,也只能坦坦荡荡地往前一跃他知道简月在等什么,简月依旧在戏弄他。
    但凡简月善良一点,在周行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报上家门时就应该放过周行,但是她不善良,她坐起来,看着周行眨眨眼,做出崇拜的模样:周队,你不说我都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