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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钦辞闻声顿住步伐,站在轩窗下回头望:大人有什么问题?
京兆尹实话实说:衙门差役大多都在赵府门口候着,给那头施压逼他交出赵麟丰。这大半夜的,陛下那边多半已经歇息了,下官一时半会儿恐怕抽调不出足够的人手。
顾钦辞听明白了,缺人,想向他讨。
这好办。
他道:我让杨子规把左金吾卫调给你。
今晚本该轮休的左金吾卫大将军躺在杨府床榻上连打两个喷嚏。
自从,夜幕沉沉的金陵城又多了一个可怜人。
顾钦辞就像鞭策陀螺连轴转的长鞭,成日画着太尉党好日子到头的催命符。
在霜降的最后一日,京兆尹连同御史台往御前呈了一沓足有半人高的文书奏折,把赵参堂当做一颗洋葱从外到里剥得透透彻彻,大小罪责皆陈列在册。
意图谋逆、亵渎皇权、卖官鬻爵、贪污敛财、故意杀人、买卖良民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原先太尉党臣见情势不妙,便有人看准时机呈上了两封赵参堂与朔罗可汗互通有无的信件。气得宁常雁震怒拍案,当即吼着要株杀赵参堂九族。
喊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长公主唤赵参堂一声舅父,也在其九族之内。怒火更盛,拂袖把茶盏挥到了地上。
最终下的圣旨是责令御史台收押太尉赵参堂,择日五马分尸。除皇室一脉的赵氏九族亲眷及家中奴仆,知情者游街斩首示众,不知情者贬为庶人,三代不得入朝为官,由朝歌长公主协领金吾卫抄家。
宁扶疏接到旨意时,正在府中逗鸟儿。
前几日齐渡出任务回京,给她寻来两只珍奇名贵的蓝牡丹鹦鹉。
小家伙钴蓝羽毛披身,越往尾部色泽愈深,极似紫蓝,越往头部则色愈浅,几近银白。浅灰黑色的脑袋上点缀几撮鹅黄绒毛,分别覆在额间与颈侧。一公一母,色彩缤纷甚是漂亮。
御前小黄门站在长公主身后宣陛下口谕,她边听,边朝着金丝楠木笼中的小家伙悠哉哉吹了两声口哨。
刚被□□会学舌的鹦鹉立马喜气地一跳,扬声叽喳: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
小黄门见状,也随之应和着奉承了一句: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而后,又续道:陛下派来给您支使的左金吾卫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殿下您瞧
宁扶疏将手里竹制的逗鸟杆递给琅云:本宫先行更衣梳妆,马上就去太尉她顿了顿,忽而扬唇明媚一笑:啊不,如今只能称作赵府了。
殿下说的是。小黄门哈着腰,那奴才就先回宫复命了。
宁扶疏点头请他自便,待一行人影消失视野中,她让琳絮将顾钦辞请来。赵参堂能在短短几日之内伏法,这其中少不了熙平侯的功劳。
且对朝歌长公主而言,自己惩治赵参堂,不过是心存对宁氏江山与苍生百姓的责任,拔除朝中奸佞蛀虫。可对顾钦辞而言,却是三万手足兄弟冤魂游荡,死不瞑目的私仇得报。
顾钧鸿如今尚不宜露面,赵参堂最该对着跪下磕头认罪的人,是顾钦辞。
可不曾想,这人给她的答复却是:殿下和杨子规去便好,臣就不去了。
为何?宁扶疏不禁问。
抄家搜府之后,赵参堂的罪名恐怕只增不减。顾钦辞道,再加上先前种种,臣怕自一看到他,等不及五马分尸的日子就先拔刀把人砍了。
他单是说这话,额头与手背青筋便不自觉鼓起,可见憎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最后却又说服自己:人在做天在看,生前有律例国法判他死罪,死后自还有阎王判官打他入十八层地狱。
殿下自己去吧。
宁扶疏抿唇叹出一口气,如此也不勉强他。只是在临离府前答应,就算赵参堂在牢狱中,自己也绝不会让他有一分一秒好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比直接死了痛苦。
双刀髻上的朝霞彩凤步摇映着晌午天光,流苏碎金,雍容华贵。国色牡丹经验绽放在蜀绣绯红宫裙,给生机渐淡的萧肃秋季平添一抹浓墨重彩的艳丽。顾钦辞望着那背影,笼中鹦鹉也望着它们的主人。
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
什么?顾钦辞愣怔,这才注意到这两只新来府上的小家伙。
也不知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单纯只会说这一句话,蓝羽鹦鹉张开喙,重复叫嚷: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
顾钦辞早听说金陵城的世家贵人以逗鸟儿为乐子,其中犹属学舌鹦鹉最为有趣。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真会说人话的鸟儿,难免起了兴致。
他走到精致鸟笼边,挥手屏退伺候在侧的婢女,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
来,跟着本侯说:长公主殿下和熙平侯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小鹦鹉歪起脑袋,绿豆大的圆眼睛眨巴眨巴瞧着他,好似没听懂。
顾钦辞放缓语速,一字不落重新念了一遍。
小鹦鹉一点点模仿着他的嘴型学: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