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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扶疏哑然,他还记得她指甲下藏着迷药。
    但失态只是一瞬,她随即慢条斯理抬袖拭泪,又好整以暇揉了揉被顾钦辞捏痛的下巴,本该窘迫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半分不显狼狈,甚至不甘示弱:本宫也想问有没有人教过侯爷,嘴上话越多,便越是说明不会真格。
    顾钦辞确实没打算把她怎么样,一时没扼制住兴起的暴虐罢了。
    他假装没听见,低头确认宁扶疏的伤口经这么一番用力挤按,毒血彻底排了个干净,默默松口气的同时兀自慢悠悠续道:臣方才确实有所疑惑,殿下好不容易用你我联姻这招拔了顾家虎牙,为何又要放虎归山徒留后患。
    但此时听殿下这席话,臣反倒明白了。
    侯爷明白什么了?宁扶疏收回腿反问。
    顾钦辞道:殿下贪心。
    既要利用顾家兵权守好边关防线,又想把顾家这把过于锋利的刀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他在十日前接到泽州亲信秘送往金陵的密报,泽州城外地形险要的关隘遭敌军奇袭,接任他泽州帅位的大将军出战迎敌。结果,虽然是胜了,可赢的不漂亮,赢的很勉强,险些就要丢城池。
    长公主和小皇帝自然也收到了军报,对比顾钦辞碾压着敌军吊打的战绩,孰能孰不能,一目了然。
    庙堂上的人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想把云麾大将军放回原来的位置上物尽其用,而在此之前,务必要确认一匹虎狼对君主的忠心。
    顾钦辞虽无证据,但私心里确定,昭阳宫那晚藏在衣裳内的暗示纸条是长公主命人放的,今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尤其那个自称司徒禹之子的男孩,也都是长公主事先安排好的。
    为的,便是试探他忠诚与否。
    若忠,择选时机安排顾钦辞假死。
    诚如宁扶疏在栖霞山上未尽之语,三十六计中有一计,金蝉脱壳,暗地里将他送回北地。既全了顾钦辞心愿,又不会损害皇家名声。
    若不忠,顾钦辞的假死变成真死。
    长公主已经将结局明白告诉他了,在林间不幸遇难,毒发身亡。小皇帝会好生宽慰抚恤顾钦辞的父兄,武康侯那边纵然再痛心疾首,也无奈自己的儿子薨于意外,怪不到旁人头上。
    宁扶疏全然不知道顾钦辞已经在心里给她安排了那么一大出戏。
    她只是在听见顾钦辞斥她贪心时,沉默了一瞬,翻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
    因为那段话,确实是她的试探。
    真实历史上的顾家没有举兵造反,有个必要的条件便是顾钦辞终其一生都留在了金陵城。可现在宁扶疏要违逆历史潮流,将顾钦辞放回北地,任他施展才华抱负,难免忧心历史会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她言语试探顾钦辞是情有可原的。
    她既成了朝歌长公主,宁扶疏的宁便有了意义,这是大楚的国姓,她不能成为王朝倾覆的千古罪人。
    多一份保障与心安总没有错。
    顾钦辞自动将她的缄默归为默认,并不觉得多少心寒,只是依旧无可免俗地生出零星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慨。
    远在封地的藩王和手握重兵的边将,是历来君王的心头刺。长公主为君,他顾家两代出了三个将帅,镇守大楚以北整条边塞防线。凡君者必存疑心,斗个不死不休的比比皆是,像这般试探,已属温驯。
    顾钦辞语声平淡:殿下准备何时让臣假死?
    制造身亡假象容易,难的是你我和离。宁扶疏道,总之本宫尽快找时机,不会要你等太久。
    和离?顾钦辞忽而狐疑。
    不错,和离。宁扶疏点头重复,想来侯爷哪怕换了名字换了身份离开金陵,应该也不想让顾钦辞这三个字仍和本宫藕断丝连着吧?
    顾钦辞微怔,看着她说:确实不想。
    那便是了。宁扶疏丝毫不意外听到他这个回答,顾钦辞厌恶朝歌长公主是金陵城人尽皆知的事实。为了给自己撑面子,她豁然道:同样的,本宫也不想。
    顾钦辞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一勾:嗯。
    他抿了抿唇,道:都不想,这样最好。
    音落的刹那,猎猎秋风吹得木门咯吱作响。
    飕凉气流带走掌心覆染茉莉花香的温度,顾钦辞无意识捏紧五指,似想抓住什么
    怪得很,这呼啸风声震颤有回音,怎么连带萦绕耳畔的声音也反复回荡:本宫也不想也不想不想
    然后脑海中的声响拍打心尖,又敲出回响。
    莫名叫人情绪低落,不太顺畅。
    顾钦辞遂不再看宁扶疏,转而侧头望向窗外天色已入夜,不见星光不见月明,视线穿越曳曳昏黄的烛光,依稀可见雨点滴落屋檐,串连成剔透珍珠。
    天地间尽是哗哗雨声,和隆隆雷声。
    这雨势可真大,不知道何时能停。顾钦辞想,秋入白露,寒气渐重,夜间更甚,长公主府的侍卫再不寻过来,宁扶疏这一遇寒潮就痛的身子骨只怕马上就要受不住了。
    等等,他后知后觉打断自己的思绪。
    不是说不去想长公主了么,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