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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篱进了内殿就吹熄了灯,里面顿时落入黑暗,只有床边的灯散发着氤氲微光,将人影投落在地,蔓延到墙上。
宋声一进来,便看到这副场景。
命人退到外面,宋声端着药碗走近,到了跟前,他单膝跪下,一边吹着滚烫的药,一边抬头看向殷篱:你惹陛下生气了?
殷篱停下揉着眉心的手,落下晦暗的眸光,怎么?
宋声递过去药匙:为什么不像我说的那样讨好他?
殷篱垂眸看了看,然后撩着头发,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接着又喝了两口药,她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觉得,如果你是我,这么哄一哄就会好吗?
你觉得,如果你是他,我突然转变态度,他就会信吗?
宋声搅拌药匙的手一顿,眼睛沉了沉,而后点下头,道:我知道了。你更了解他,随你心意吧。
殷篱伸出手,看了看自己锋利的指尖:凭你送了几次药,我就能对他笑脸相迎,再蠢的人也知道是你与我做了什么交易,他不会相信你。
宋声继续喂她喝药,动作一顿,眼中温和许多:你不用为我考虑。
殷篱抬了抬眼眸,直视宋声,无声地否定了他这句话。
不是为你考虑。
有的人天生就是贱骨头,你越是对他俯首贴耳,百依百顺,时间久了他便觉得没意思,转而去找新的乐趣,若你不理他,反而能一直得他青睐。
宋声不置可否,听出她话中不快,便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一碗药都喝完了,殷篱忽然皱着眉道:你一直说解药,解药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端碗的手在半空中停滞,宋声放下手,淡淡道:还需要些时日,现在最重要的是金槛,首先要让他得到陛下的信任,另外就是,他不能有皇子,你知道的。
殷篱听他说话情不自禁地皱眉,手指覆在眉心,一闪而过的不耐:我要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有解药?她一字一顿地说完,冷眼看着宋声,宋声把碗放在地上,刚要说话,忽然眸色一变,他飞快地低下头,手撑在膝头,腰微微弓起,手指狠狠地掐着腿上的肉,几乎要变形。
殷篱看出他不对,眼中戾气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你怎么了?
宋声没有说话,只有轻轻抽气的声音,殷篱眉头紧锁,疑惑加深:你蛊毒发作了?
话音一落,宋声便抬起手打断她,缓了一口气,他低着头摇了摇头,发出的声音在克制着颤抖:没什么。
撑着身体起来,殷篱顺着他站起身而仰起头,宋声面下苍白无血色,身形也有些摇晃,他强撑着一口气,对她道:这几日没休息好,没事。
殷篱没说话,仍是深深地看着他,显然对他说的话存疑,宋声将药碗拿起来,脸色虽还苍白,但似乎比方才好许多,他道:你放心,解药会交到你手上的,但不是现在。
画饼充饥,总好过什么都不给,殷篱明知自己毫无办法,只能压下心中不快,看着宋声那副与自己差不了太多的残躯,呵地冷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李鸷?
宋声抬眸。
你在他身边,应该有更多的机会才对,是不敢吗?
宋声苍白的脸忽然变得严肃:他远比想象中谨慎,你千万不要想着做傻事!
我知道。殷篱很快接上他的话,何况就这么杀了他,我们谁都不能活了,根本没有意义
她按了按眼角,似乎有些疲惫,宋声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要睡吗?
殷篱点了点头,宋声把手中的东西放置在一旁,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将要撤回手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紧,低头,看到殷篱睁着明亮的眼眸看着她,方才掩饰的冷漠有些动摇,眼底流露出点点不安来。
宋声。
嗯,我在。
我不知道我能撑到几时,你得像你说的那般,时时看着我。
宋声微怔,眼睛慢慢睁大,又渐渐缓和了神色,温柔地给她紧了紧被子:嗯,我会的。
殷篱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殷篱都是在锁晴楼专心养病,期间有宫妃来看望她。有的是真心关心她,有的只是做面子,但殷篱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对谁都爱搭不理,久而久之,也只有庄秋梧和戚幼滢还往锁晴楼跑。
李鸷也来过几次,只是每次都拂袖而归,殷篱也不是一味地激怒他,就是说话总是绕不过去那个孩子,冯太医后来也说,殷篱的身体恐怕再也经受不住生子之苦,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
殷篱听到这件事之后,又是好几日都没理李鸷,过后不久,殷篱就看到了重回锁晴楼的阿蛮和梅意。
竹心却没回来。
对于阿蛮和梅意的回归,殷篱其实早有预感,她不会开口跟李鸷要什么,但在知道自己无法再有孕之后,她知道他一定会补偿她。
因为她在李鸷眼中看到了愧疚。
原来他也是会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