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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接过酒杯,眼眶突然有些湿润,殷篱抬眸,倒映斑斓星河的眼睛看着他,唇轻轻一开,温柔地说:六哥,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自己要记得。
她说完,不管李鸷作何反应,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成大哥成大嫂在笑,绚丽灿烂的烟花在头顶上盛放,而那一刻,李鸷却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他想起地牢里那个皮开肉绽,蓬头垢面只剩一口气的人,双眸坚定不移地看着他,也像这双眼。
他说:殿下,人要有良心。
好像他们总是坦坦荡荡的,而他才是卑微恶劣如蝼蚁一般的人。
殷篱喝光了,将杯子倒了倒,笑意盈盈地看着李鸷:我喝了,一滴不剩。
移动目光,她看着李鸷僵持的手:六哥,你怎么不喝呀?
李鸷眸光晃动,只瞥了一眼她,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成大哥哈哈大笑,走过来要拽着李鸷去吃酒,还没碰到李鸷袖子,就被成大嫂怼到一边去,满脸的嫌弃:你还不快给放炮仗的小石头炖大肉去!
说完推着殷篱往房里走,嫂子还得照看我爹,就不打扰你们了。然后趴在殷篱耳边耳语了一句:可别叫你相公欺负了去!
成大嫂风风火火的性子,做事干净利落,拉着成大哥就跑了,殷篱和李鸷被关在屋里,红烛摇晃,光影交错,没了旁人,殷篱开始觉得紧张。
隔着床还有一段距离,殷篱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喜服是简单的样式,却映着人面桃花红,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手臂。
殷篱心坠了一下,这才抬头去看李鸷。
他眼中满满的渴望,是不必言明的炙热和滚烫,殷篱慌乱地想要逃离,他的手却蓦然加重力道。
烟花冷却之后的周遭好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他不知何时凑近,也许只是一瞬间,殷篱感觉呼吸被剥夺,手心一下攥紧。
李鸷拦腰将她抱起,殷篱身子腾空,双臂下意识搂上他脖子。
当后背抵上柔软,边角里埋藏的记忆一下子冲进脑海,殷篱骤然睁开双眸,双手胡乱地将人推开,她眼中满是惊慌,手忙脚乱地捂好自己的衣服向后退。
李鸷坐在床边,握住她脚踝,殷篱抬起头,撞上他深邃的目光,听到他似笑非笑道:怎么了?害怕?
殷篱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刻的恐慌从何而来,只是身子每一寸都在叫嚣着逃离。
李鸷看她不说话,手从脚踝上移,从腿,到手臂,最后到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你害怕,我不会动你。
殷篱听到声音猝然抬起目光,却看到李鸷面色如常地转过身去,脱掉靴子和外裳,上床,盖住被子,跟她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他果真闭上眼,仿佛眼底的渴求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殷篱思绪空了空,无措间又有些失落,她不知道李鸷是不是生气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因为何事而生气。
就好像她希望得到一句安慰,可看到的却是李鸷安静的水眸,或者仅仅只是一声安抚也行,可是都没有。
他已开始厌烦她的敏感和过去了吗?
殷篱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委屈,又清楚这种委屈或许只是她多想,她褪去外衣,躺在里侧,红烛还未熄灭,她抬眼看了看,李鸷犹有所觉似的,起身将烛台上的蜡烛吹熄了。
灯火一灭,殷篱更加看不清李鸷的表情。
她抓着被角,转过头看着黑洞洞的房顶,感觉到身边人掀开被子躺下,她提着心,在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时,殷篱忽觉眼眸一湿。
她赶忙转过身背对着李鸷,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堵住所有的抽泣声,不是难过,甚至也不全是委屈,她只是不明白,明明错的不是自己,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梦魇。
她已经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是吗?
为什么总要被这个噩梦折磨?
她难道要一辈子背负这个烙印,心里洗刷不去,抹涂不了,便只能这样空耗着?
殷篱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五感全都消失了,只想溺死在这一刻的绝望里。
直到她感觉眼皮一暖。
殷篱豁然睁开眼,入眼仍旧是一片漆黑,可感官却全都回归了,她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一轻一浅地散在她颈窝里,李鸷抵着她发丝,在她耳边问:怎么哭了?
殷篱浑身僵住,木然地看着前面,他将她眼底的泪擦去,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只隔了两层薄薄的里衣。
殷篱听到了外面刮起了大风,可她却热得喘不过气,李鸷抱着她不动,良久之后,才沉着嗓音道:我后悔了。
他说他后悔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殷篱却明白他在为什么而后悔,她从没这么真实的感受过他的温度,每一寸肌肤的触碰都描摹好了形状,她挣了一下,转动身子,鼻尖蹭过,四目相对,李鸷却没挪开分毫。
他道:我原本想等你忘记那些旧事。
殷篱眼睫上闪着泪光,哑声问:忘不掉呢?
时间仿佛停滞在那一刻,下一刻,李鸷吻上她的唇,在那之前,他说:我帮你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