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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活着的人在他看来像一顿佳肴,新死的尸体是普通的干粮,死去已久的尸体是隔夜的剩饭,那么包括此时紧紧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在内,这些人给他的感觉,不亚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
有所类似但比这微弱得多的味道,他曾在那些受了伤的士兵那里闻到过,但是眼前这些人身上,显然毫无血迹和伤口。甚至为了防止被疫病感染,他们一个个虽然衣不蔽体,但看得出来是有尽量把自己打理得干净一些的。不难看出这是一支流亡经验很丰富的队伍,从中年男人的口音来看,倒像是从南方逃亡而来的那最早一批流民。
查探一下这种美味感觉的起因,似乎会很有趣啊。他牵着走兽不远不近地跟在正返回临时居住地的那些人身后,笑得很开心。
真好,这一路走来,终于不会无聊了。这种期待,让不得不吃人肉所带来的不适感,都消失了大半呢。
多谢你带来这个惊喜,怀里不知道揣着什么小秘密的小家伙。
跟在他身后的男孩打了个哆嗦,不由得伸手按了按胸口,感觉到怀中某件东西的坚硬触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露出几分回味的神色,又一个激灵放下手,抬头看看头也不回向前走着的骑手,加快脚步紧紧跟了上去。
但他们再没机会见到那个临时居住地了。
许多摇摇晃晃,披着残破盔甲,手执长矛大刀等武器,向着这边奔跑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尸兵!快跑!”响起一声大叫,人群轰地一声向着反方向跑了起来,混乱中竟然还维持着某种程度上的秩序。老者们被附近的年轻人搀扶着,女人们三三两两手牵着手彼此帮扶,男人们虽然也在逃跑,却或多或少放慢了速度,护卫在了人群的前后和两翼,使这个整体不至于失散,倒是有了些许战阵的意味。
骑手站在原地没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番景象。人群的侧翼从他身旁跑过,那些人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或者他身后的男孩。男孩猛然冲出一步,像是想汇入人群一起逃跑,但紧接着又收住了脚步,偷眼看看骑手后,站回了他身后,哆嗦着咬紧牙关,紧紧握住了拳头。
骑手像是没意识到男孩的小动作一般,仍是注视着那跑远的人群,直至他们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头,看向了已经近得可以看清它们腐烂面孔的尸群。
骑手甚至还有心情转过身,和男孩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这才走向尸群,拔出了双刀,唇边是一如往常的笑容。
难得期待一下啊,就这么被这帮家伙破坏了。心情真差,就干掉它们吧。
刀光起,一场一面倒的杀戮拉开了序幕。
男孩看着砍瓜切菜般砍着那些尸兵的男人,咽了口口水,后退一步,悄悄靠到了走兽的身上。
双手摸到的结实的肌腱触感让男孩突然动了起来。以不符合刚才畏缩的一种快捷和灵敏,他疾跑出一小步,伸手抓住了缰绳,扯着走兽脖颈上的稀疏毛发就要向它背上爬。他的动作相当迅速灵活,换作一个普通人,甚至可能都还没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但这匹“马”却要更警觉些,一扬脖子就避开了他的手,并立刻后退了一步。
男孩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一边注意着男人那边的情形,一边拼命扯着缰绳再次抓过去,走兽侧头闪开,男孩没抓住毛发,倒是抓住了一直罩在走兽头上的那块黑布,随着走兽侧头的动作,撕拉一声,被扯了下来!
近距离里,一颗人头瞪着男孩,凸出的嘴向他喷出一口像那些行尸一般腐臭的气息,就长在嘴巴上方的两只眼睛间距极宽,几乎长到了脑袋的两侧。缰绳从它的额头位置穿过,留下两个黑色的孔洞。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他,突然把头伸了过来。
男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跌跌撞撞地转身就要逃开。但急急忙忙中缰绳反而缠在了手上,怎么甩也牵扯不动。他一边尖叫着避开走兽紧跟过来的人头,一边拼命后退,另一只手慌乱地摸进了怀中。
原本正用余光观察着这边情形的男人一刀砍死身旁的尸兵,便要动身过去。
男人身形未动,那边拼命后退的男孩已经崴了一下,在还没站稳的时候,被仰头后退的走兽带动缰绳,向前狠狠一扑,一下子就僵滞在地上静止不动了。
这变故不过发生在瞬息的时间。男人赶到时,走兽正低头拱着俯趴在地上男孩的脑袋,头上的缰绳另一端犹自牵在男孩手中。
挥开走兽,那颗人头有点委屈地转向了另一边。男人将男孩翻过身来,看到一片血迹染红了男孩衣服的前襟,而男孩的一只手仍伸在怀里。他伸手拉开男孩的衣襟,那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抵在胸前,匕首的大半部分斜斜插进了男孩的胸口。
死了。
男人苦笑了一下,站起身,砍死了剩下的几只尸兵。
转回身,他坐到了男孩身边。
一场安静而优雅的进食。
不久后,他骑上走兽离开,原地留下了一具骸骨,数块残肢,和一把染着鲜血的匕首。
此地距离西凉,还有约四天的路程。
在他离开了大约半天的时间之后,人群重新返回了这个地方。
看到那具骸骨时,他们愣住了,脸上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失望。中年男人走过去,低头捡拾查看那些骸骨上的痕迹,又抬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四散的尸兵遗骸,突然大叫一声,显露出无比愤怒痛恨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