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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刘婆子,口齿伶俐些,壮着胆子回到:“我在此处已经有二十来年了,当初姑奶奶未出阁时,我便在这院子里做丫鬟,后来成亲生子后,就一直没有挪地方。钱婆子比我晚几年来的,倒是没有见过咱家姑奶奶。”
林黛玉不意会从一个守门婆子的口中,听到自己母亲贾敏的事情,愣了片刻后,有些恍惚的问道:“我母亲……她未出阁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晴雯见她很有探究的欲望,从门房里搬了个脚凳出来,让她坐着听。
“咱们家姑奶奶当年啊,可是闻名整个京城的人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管家理事也样样拿得出手,人都说姑奶奶便是去做王妃,都是使得的。只是老太爷心疼她,又见着姑爷人品好、家世好,还是最年轻的探花郎,家里人口也简单,故此才从满京城的才俊里,挑了林姑爷来。”
“出嫁的时候,那更是十里红妆陪送,郎才女貌,姻缘天许,再没有一丝一点的不如意之处了。”
“咱家老太太和老太爷,是真真儿把姑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当年满京城的闺秀们,谁不羡慕咱家姑奶奶呢。饶是如今姑奶奶出阁十来年了,这丹霞院的布置摆设,老太太也是不许人动一下的,只为了留个念想。”
林黛玉默默的听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来,对着二人说道:“我来了府里这许久,都没有见过母亲昔日的闺房,实在是可惜的紧。”
刘婆子闻弦歌而知雅意,忙推开门请她进去:“林姑娘只管看,色色都是和从前一样的。虽然这里清净,素日里也少有人来,我们也是时时都打扫清理的。”
钱婆子留在门口守着,刘婆子带着林黛玉和晴雯二人走进去,一间一间的介绍过去:倒座房、花园子、回廊、厢房、绣房、书房、暖阁、画室、卧室、花厅……三进的大院子,比人家一家子住的都大,以前却只是给贾敏一人住的,当年国公府嫡女的排场,由此也可想而知了。
林黛玉的表情淡淡的,既没有很悲伤,也没有很激动,直到三人进了书房。她在书架前踱了几步,随手从里面拿出一本古籍来,正是《诗经·小雅·蓼莪》篇,其中两句话映入眼帘“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像是有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劈进林黛玉的心中,无声无息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倒是唬的刘婆子吓了一跳。
“这,这……”
晴雯忙拉着她出了书房的门,来到院子里小声说道:“嬷嬷别怕,我们姑娘年纪小,太太又……如今见着了姑奶奶的遗物,岂有不伤心的,与您无干的。”
“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高兴事儿,咱们府里的老太太嬷嬷是知道的,最是疼爱姑奶奶了,若是不小心被她老人家听到了,免不了又伤感。所以,还是请嬷嬷不要对外人说起,也是为了大家方便。”
说罢又掏出两个荷包,笑着一并递给刘婆子:“这两个荷包是我昨儿刚做的,不值什么,嬷嬷和钱嬷嬷一人一个,拿回去给家里孩子顽罢。”
刘婆子素来是被人吆三喝四的,这会子荣庆堂得脸的大丫鬟晴雯,一口一个嬷嬷的奉承她,心里觉得十分受用。
她眼疾手快的收了荷包,摸了摸发现里面硬硬的,心里就知道是塞着东西呢,自然更满意了三分,脸上堆着笑的回道:“都是人之常情呢,老婆子我自然知道,也不会让老太太忧心。不过是林姑娘逛园子走过来,进来歇了歇脚的事情,哪里值当去说嘴呢。”
荣国府内这样的老嬷嬷,大多都是人老成精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退一万步说就是别人知道了,也只是林黛玉思念亡母,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晴雯也只是以防万一,堵了堵她的嘴罢了。
刘婆子出去了,晴雯在院子里站了站,恍惚想起当初自己做雪雁那个任务时,在丹霞院内居住的情景,如今已经过去好几个小世界了,想想也是物是人非了。
略感慨了一会儿,晴雯转身进了书房,林黛玉已经擦干了眼泪,正坐在窗边发呆。见了晴雯进来,她抬头定定的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问道:“晴雯,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记得一点点,但我总觉得自己记错了。”晴雯早有准备,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世一点点透露出去,刚好林黛玉问道,她也不扭捏便接着说道,“我是在人牙子处长大的,小时候的记忆一概都没了,前几年还有个姑舅表哥来寻我,说是亲戚什么的,那时候我也不懂,便认下了这个哥哥。”
林黛玉觉得有些稀奇,她今天才知道,原来晴雯还有个哥哥,不由得问道:“那你哥哥呢,是在赖嬷嬷府里,还是?”
“姑娘听我慢慢说,后来我长大了些,被卖了好多次,最后一次就是被卖到了赖嬷嬷府上,又机缘巧合进了咱们府里跟了姑娘您。”晴雯安抚的笑了笑,凑在脚踏上坐好,准备慢慢说,“那时候我自己还没有立住脚,哪里能拉拔我哥哥呢,故此也就没有说。想着日后若是得了主子的青眼,再托人去寻他,兄妹二人也有个照应。”
林黛玉是没有兄弟姊妹的,如今到了荣国府,虽说贾琏、贾宝玉都算是她的表兄,三春都是姊妹,可大家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故此她听着晴雯的话,心底有些异样的情绪,只是以前从未经历过,所以不知道那是血脉亲情,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