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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南起身去拿书包,他的校服边上还别着黑色的小花。小孩子其实没有什么戴孝的讲究,但程南还是找了个花型的纽扣,用别针给自己戴好。
恩叔拿着车钥匙,指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对程水北说:“小北你不愿意收拾就放着,晌午家里的阿姨会过来的。”
说完,他拉着程南的手走了。
程水北不愿假手他人,自己动手收拾了碗筷。
出门去报刊亭之前,程水北给阿姨留了字条,告诉她以后不用特意过来做饭了,他会帮忙照顾章慈安的饮食。
要开门的前一秒,程水北突然想起章慈安并没有告诉自己钥匙在哪,但他凭借着习惯往玄关处第二层柜子的暗格摸去,摸到了一枚钥匙,试都不试地揣走了。
因为往常,他总是把钥匙放在那个地方。
有了身份证,程水北第一时间去营业厅给自己办了张电话卡,买了个黑不溜秋的直板手机。
哪怕有恩叔接送,哪怕日日相处,程水北还是有些担忧,给哥哥一个能随时联系自己的方法最好。这一年还没有花哨精巧的某天才电话手表,所以程水北给程南办完副卡之后,顺便拿了个小巧的蓝色翻盖手机。
办妥这一切已经是中午了,阿姨大约已经做好了午饭也看见了程水北的留言。
程水北不想回家,就在路边买了烧饼,边啃边去报刊亭开门。
没有了张老头,没有了程文秋,小小的报刊亭又只剩下了程水北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应对一切。
程文秋出事的这段时日他没有开门,是以报刊亭刚刚开张就挤过来一堆想买“盲袋”的人。
程水北的“报刊盲袋”带给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一丝新奇感,他不出现,就总有人惦记着。
来的人多,程水北的存货少,没几分钟就卖了个精光,程水北只好对后来者不停地道歉让他们再等等。
一直到傍晚,都不停地有人来问。
程水北刚联系好书市和邮局明天去拿货,柜台上伸过来胖乎乎的一只手。
“不好意思,盲袋已经卖完了,过两天再来吧。”
程水北客气地说着已经重复了十几遍的话,准备微笑送客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这人有点儿眼熟。
“恩人,我是小猴儿啊!”
小胖子激动得热泪盈眶,程水北看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终于想起这是那天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姓侯的小伙子。
自称“小猴儿”的胖子紧紧握着程水北的手不肯松,一个劲儿地鞠躬言谢。
小猴儿:“恩人,没有你我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以后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别别别,”程水北一把扯住夸张到要跪地的小胖子,“别这样,我还得营业呢,你这样把客人都吓跑了。”
“哦哦!”小胖子会意侧身,把被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方寸柜台让出来。
程水北开始忙活,小猴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捏着衣角跟在他后面帮忙,问东问西。
小猴儿:“恩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程水北:“程水北,你随便叫,小程,小北,小水都行。”
小猴儿:“哦哦——那我以后就叫你北哥了!”
程水北疑惑:“你多大年纪啊,不是都工作了吗,怎么管我叫哥?”
小猴儿摸着自己和名字完全不相符的胖乎乎的胳膊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今年才十七,长得壮了些而已。”
一个叫小猴儿的胖子,还真是有趣。
“你不上学啊?”程水北问。正常情况下,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应该都在上学吧,怎么小猴儿就给别人当了化妆师助理。
小猴儿老实回答:“家里没钱,就出来打工学点儿本事吧。”
怪不得那天出现在和平酒店呢,原来是学徒啊。
程水北被他的如影随形搞得烦不胜烦,拍着小猴儿的肩膀逐客:“行了,你不是白娘子我也不是许仙,不需要你报恩,你还是回去吧。”
可小猴儿还是不走。
“我把学徒工辞了,以后就跟着你干了北哥。”小胖子攥起拳头握在胸前表衷心,把程水北吓了一跳。
程水北又问了三遍,这人还真的实诚到为了报恩把工作辞了。
工作都没了,再把人赶回去也不现实,程水北看着店里没收拾完的一半狼藉,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那好吧,你先在我这里帮忙,等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找条出路。”
“我哪儿也不去,就跟着你。”小猴儿一听程水北把他留下了,赶紧上前去帮忙搬箱子。
小猴儿话多,不过半小时的功夫,程水北就把他的事情摸清楚了。
小猴儿的大名叫侯闯,是被捡来的孤儿,和卖菜为生的奶奶相依为命。那天是小猴儿第一次跟着师傅出去干活,本以为能挣到钱孝敬奶奶的他却差点儿丧生在火海里。
回家以后小猴儿和侯奶奶一商量觉得这个工作遭了灾不吉利,索性就辞了。幸好菜市场上有人见过程水北,照着描述给他指了条路,小猴儿这才找过来。
“北哥,我在这等了三天了都没见你开门,没想到帮我奶收完摊子过来一看,你竟然在。”小猴儿力气大又勤快,堆了几天的杂物没多大会儿就被他收拾干净了。
程水北抿抿嘴唇:“恩,家里有事,今天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