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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石碑用颜料涂成白、红、黑三色,村名则为金色,上面凿刻了许多活灵活现的锦鲫鱼,这就是他们新村名的由来。
几年前本村村民田喜培育出了一种三色、两色的花色鲫鱼,因为形态很美,又容易饲养,价格也不贵,一下就火了。
虽然其他地方早就人为专门选育金鱼,并且养出了许多稀罕品种,但是都没有形成规模,也不像这里这么便宜。
‘田喜’的生意一直很好,很多达官贵人使人来买,一买就是一池子。
田喜有感于村民照顾甚多,决定将养鱼技巧传授给村里人,并且赠送鱼苗,这不,他们村里几乎人人都养了锦鲫鱼。
久而久之,他们村便被人叫做‘锦鲫村’。
其实其他村子也有人来学,不过养鱼看天分,一样的鱼苗,一样的方法,就是有人能养好有人养不好。
田喜养的就特别好,听说他还培育出了几尾通体金色,只有脑门一方红印的锦鲫鱼,谓之‘朱印金锦’,县里的大人花了百两银子来买。
村里其他人赚不到那么多,但一年也能多一二两的补贴。并且照顾鱼也不用费什么劲儿,不讲究的喂红虫和虾米,讲究的专门去田喜那儿买饲料喂,小孩子就能照顾好。
之后安以农又教村里人用纸和竹丝做锦鲫灯笼、锦鲫挂饰、锦鲫荷包……
短短两年时间,三色锦鲫就成了这个村子的代名词。只要和三色锦鲫鱼有关的,来这个村子总能买到。
甚至还有那书生闻名前来游玩,离开时往往要带走一缸水草几尾鱼,这就又是一个进项。
也不耽误农活,也不需要额外的付出,每年能多好几两的银子,甚至家里姑娘小伙嫁娶也比以前顺利,村里谁不念他的好处?
当然,促使村里人下决心改名的还因为一件事,田喜在几个月前成为秀才啦,且是新朝第一届的头名,即为案首。以后有很大希望考上举人呢。
据说他这个月就要出发去县学读书,村里人便赶在他离开前改了村名。
“你等待数年,就是为此刻?”
竹舍中,金鱼在白瓷盆里游,紫铜香炉里香烟渺渺,安以农提着笔正在练字,一只手从虚空中伸来,按住他的,引导着他,一笔一划龙飞凤舞。
安以农不答,他只是放下笔,转过身。
当年瘦骨嶙峋的小儿如今是个玉树般出众的男人,淡青色薄纱罩着鹅黄色的中衣,玉带勒着细腰,体态清瘦气质出尘。
只要不捉弄人,他就跟画上的仙人一般出众。
顾正中看着他,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垂下的龙须碎发:他已长大,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拢在怀里练字了。
“如果先生要问,我是否就等着女帝临朝,做新朝第一届的秀才。”安以农带着浅笑,“是的。”
不知道是不是朝夕相处,这日子久了,安以农也学会了顾正中的神态,无论谈吐举止,都有意无意贴近了某人。他自己不说,绝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学子。
“女帝还没收复疆土时,就颁布‘田税法’,以丁收税改为以田亩收税,赦贱籍为农籍,鼓励寡妇改嫁,重农桑水利,重武,不以出身论高低,喜重用有才德的人……我要将学问售于帝王,自然要为它找一个合适主人。”
安以农拿着一把伞缓步出门,他不在乎上司是男是女,他只在乎对方容不容得下他。
也是当年马哲没学好,顶好的屠龙术没把握住,现在还得一心科举,为封建社会的稳定添砖加瓦,简直无言面见政治老师。
“哎,羞谈自己是穿越者。”
系统:……
顾正中走来,刚刚靠近,安以农就打开伞,小心将他罩在里面。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鬼怪奇谈或者话本的影响,他一直觉得日光对顾正中有伤害,所以顾正中在时,他出门就要打伞。
顾正中也不说破,就仿佛他真是那种才成形的小鬼,日风一吹就散。
两人走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虽然没有说话,却是默契十足,有时一个对视,甚至无需对视,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路上的村民都来和他打招呼,挂着竹篮的小姑娘更是小跑两步,走近了却又红着脸怯怯不敢直视。
安以农目不斜视,举着伞离开。
安以农十九周岁了还不肯成亲,这村里最美的姑娘为他等到十七,嫁了出去,却还念念不忘。
村里人只叹造孽,却也没有阻拦自家姑娘偷偷的钦慕:那样的人是村子留不住的,也是村里的女孩留不住的,看了又能怎么样呢?看看好的提高眼界,总比眼皮子太浅随随便便就被小混混骗走强。
顾正中抬眼看那姑娘落寞而去,又低头看安以农握着伞柄的手,唇角含笑。
“我有事要离开几日。”他说。
“哦。”安以农点点头。
顾正中不介意安以农的简单回应,他继续说:“回来给你带点心,那边的点心多用牛乳,酥软香甜。”
两人在附近竹林中散步,回来后安以农展开纸准备画墨竹,准备离开的顾正中又说:
“我不在时,天黑就别出来了,不安全。黄昏之后,如果有人喊你,你又寻不到,不必应话。
“还有那黄梅生,他有些古怪,是个不祥之人。”
他又陆续说了好几个注意事项,仿佛自己走的不是几日,而是几个月,又仿佛被叮嘱的安以农不是一个已经能结婚生子的青年,而是垂鬓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