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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女峰上有树有草有山有石有阳光有鸟叫,有她的丈夫死在同一座山峰,有她的弟子们黄泉路上先行一步,很好,真的很好,被谁杀死,早死晚死,真的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宁中则的剑法越来越慢,华山派的内力再绵长,终于还是耗尽了。她停下剑,闭上眼对着太阳,感受着脸上的温暖,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良久。
    “师娘!师娘!”令狐冲激动的喊声传入耳中,宁中则睁开眼,四周一片清净,强敌没了,尸体没了,唯有一地的鲜血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
    令狐冲远远的看见宁中则心中就是一喜。
    他急匆匆赶上玉女峰,差点惊呆了,诺大的玉女峰居然层层叠叠的躺满了尸体。
    这……这里死了多少人?
    行走江湖,令狐冲杀过人,常常自诩见过尸山血海,此刻却吓住了,他站住了脚不敢迈步,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词语:“流血漂橹”。
    不过是个杀人,为什么要杀成这么恐怖?一剑穿心不好吗?血都没有几滴。哪怕是一刀砍下头颅,又能有多少血?有必要扯出肠子吗?有必要断手断脚乱扔吗?有必要将脑袋打得脑浆乱溅吗?有必要剁成肉酱吗?还有,技不如人死就死了,捂着胸口华丽丽的倒下不好吗?有不要断了脚还在地上爬出一条血路吗?有必要死了都瞪着眼睛吗?有必要身体扭曲的像根麻花吗?
    令狐冲一阵恶心,吐了一地。
    这一定是岳不群干的,魔教就是魔教,杀人都杀的这么邪恶。江湖豪侠就该活的豪迈,死得洒脱,生如流光,死如菊花,这才是真正的侠义江湖啊。
    令狐冲定了定神,岳不群和师娘在其中……吗?他打了个寒颤,心中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不敢看,不敢想,偏偏有个思绪不停的钻进脑袋,越是不想的,就越会发生。
    想到最近诸事不顺,他颤抖着,眼神惶恐,默默的改了念头,只有岳不群,师娘没事,只有岳不群,师娘没事……
    令狐冲硬着头皮踩进血泊,软手软脚的翻了几具尸体,有的眉目完整,好认,有的就完全看不出是谁。
    谁他妈的能认出脸蛋拍扁脑袋少半个的人是谁!
    令狐冲脚下忽高忽低的,时而还有清脆或不清脆的响声,他不敢低头看,唯恐看到脚底踩着一截肚肠或眼珠什么的。
    “冲哥,没有岳掌门夫妇。”
    任盈盈的声音拯救了令狐冲,他被火烧一样逃了出去。
    “呃,没有,那就好,那就好。”他完全没有想到就这短短的功夫,任盈盈是怎么在几百具尸体中确认的。
    二人循着痕迹,或者说是任盈盈循着痕迹,令狐冲跟着,一路细细寻去,终于找到了宁中则。
    “师娘!师娘!”
    宁中则疑惑的打量着四周,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强撑住的一口气却松了,内力和体力双重透支的疲惫感翻涌上来,手脚发软,不由自主的缓缓跌倒。
    “师娘!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令狐冲急忙扶住宁中则,她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的有十来道,有几处都伤在要害部位,让人看着都感觉心寒。
    宁中则听了便想顺口回答,最后围攻她的高手她不认得,但从功夫上大致能猜出是何门何派的,比如那个使得一手好达摩棍法的老者,定然是少林耆宿,她话已经到了嘴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年青美貌的女子怪异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改口问道:“冲儿,这位姑娘是……”
    令狐冲道:“这是任盈盈任姑娘。”
    宁中则心中一疼,看令狐冲与任盈盈的亲密样子,江湖传闻多半是真的了,亏她还在岳不群面前争辩,认为冲儿再怎么轻浮,正邪之分总是有的,绝不至于为了女色背离了正道。
    她想痛斥几句,身上的伤口一阵疼痛,是了,都这种地步了,又何必管她正邪呢,冲儿喜欢就好。
    “师娘,是谁胆敢伤了你,我一定为你报仇!”令狐冲流着泪狠狠的道,师娘对她最好了,不管是谁伤了她,他一定要为师娘报仇。
    任盈盈嘴角泛起一丝嘲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围攻华山派的人咯。
    宁中则留意到了任盈盈的嘲笑,接着又发觉任盈盈贴着令狐冲似乎是在安慰他,可手掌却隐隐按在令狐冲的后心上,一惊之下直直盯着任盈盈的双眼。
    你想干什么?
    任盈盈柔声安慰着令狐冲,盯着宁中则的眼神中满是讥笑,手掌微微晃动,掌力将吐未吐。
    我想干什么,要看你是否知情识趣。
    宁中则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明白了一切。
    只要岳不群和她战死,令狐冲就是理所当然的华山派掌门,对少林来说,还有比一直亲近少林,把少林看得比师门还重要的令狐冲更合适的华山派掌门了吗?但是令狐冲再是不肖,对杀了师娘的少林,还会言听计从吗?
    宁中则伸出手,缓缓抚摸着令狐冲的脸颊,这个傻孩子啊,还以为少林对你多好,任盈盈多么的爱你,只要我说一句话,你立刻就要被你的红颜知己真心爱人一掌打死了。
    宁中则仔细的看着令狐冲,这个孩子是她一心要捡回来抚养的。
    她和岳不群成亲多年,一直未有身孕,她很惭愧。没有婆婆的威逼,没有丈夫的呵斥,她依旧很惭愧。生不出儿子啊,岳家断了香火,她怎么抬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