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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身一人,若是想走,早便走了……你究竟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江逾明打断他的秽语,声音一下沉了下来。
    那日进刘府,江逾明便发现整个刘府的人很少,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全是下人,也没有女眷,全然不似商贾的模样。
    刘庆被这年轻人的气场压得移开目光:“……江大人就当我舍不得那些米。”
    江逾明不置可否:“一两三斗,这个价格,现今苦阳百姓根本买不起,可以依旧坚持高价,而且就算被逼至此,也一直坚守苦阳。”江逾明顿了下,肯定道,“刘员外的目的,怕不只是为了报复邹海骏、报复当地百姓。”
    “是为了把我们引过来。”
    刘庆面上的笑意淡了,目光定定地看着江逾明:“江大人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罔顾性命,冒着杀头之罪,也要发国难财,刘员外也是英雄。”
    刘庆笑了:“奉京的大人说话都这般……”
    江逾明放下擦手的帕子,打断他的话:“或许吧,项大人。”
    刘庆面色一寒,整个大牢瞬间没了声息。
    半晌,凉夜带着风声一笑,刘庆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江大人是怎么认出我的?”
    “猜的。”江逾明实话实说。
    “到底是英雄出少年,现在的都察院都靠诈人查案吗?”
    “诈”字一出,江逾明有一瞬想到了姜辞,他微敛神色:“昨日到项大人府上,见项大人的第一面,便觉得不像商贾。”
    刘庆笑了:“如何不像?”他自己打量了一下,“因为太瘦?”
    “因为你一听我们是京官,便立马把我们放了进去,杜衡给你倒茶,同你说话,你全然不见惊慌,坐下坦然,跪下倏然,这不是一个会发国难财的地方富贾该有的神态。”
    “江大人还真是观察入微。”刘庆语气慢慢,“可就算如此,你作何能确定我是项伯遗,而不是旁的什么阿猫阿狗?”
    “潮州大旱,圣上派人到地方赈灾并查冤案,皆是大事,可所来接见之人不过一州同知,怕是不妥,后来我询问项大人去向,同知大人只道,知州大人去做紧要事了,不在州府。”
    “圣旨在前,项大人心大如此,这要紧事若是不能将功抵过,只怕会与圣上生出嫌隙,项大人既不想丢乌纱帽,应当也不会这般做,其中缘由,只能是项大人早知京官会来,躲出去了。”
    项伯遗平静地看着江逾明,叹:“江大人好聪明。”
    “项大人才聪明,躲出来这一趟,查了贪粮案,又避开了雷家人。”
    项伯遗微微扬眉,目色暗了下来:“江公子何出此言?”
    “项大人杀了邹海骏的事应当不用明说了。”江逾明冷声,“夜里城郊,仵作验尸时,我探查了周围环境,发现丛林中有被军中良马踏过的痕迹,那些马蹄印,是护送我们前来潮州的马才能留下的,痕迹打州府来,身份不言而喻。”
    “雷大人悄无声息来了苦阳,不寻我,只能是寻项大人。”
    “……雷同寻我作甚?”
    “因为项大人和三年前的毒刺案,关系不小。”
    项伯遗看着江逾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年轻人,你胆子不小啊,连毒刺案都敢查。”
    江逾明目光如水平静。
    项伯遗弯着腰掸了掸身上的草屑:“邹海骏就是个潮州富商,十多年前搭上了丰洄的关系,才渐渐富甲一方,他是做药材生意的,会医术,又贪慕好声名,所以丰洄让他处理这些霉米时,他想了这么个主意。”
    “我同你们说的话,也不全是骗你们,我确实警告了邹海骏,可邹海骏全然不怕,甚至伪造手稿,满县城的宣扬。他民心所向,百姓自是信他,无法,我只能借他买粮的时机,取他性命。”
    江逾明皱眉,有一事不解:“邹海骏既是想销毁霉米,为何还要花钱跟你买米?”
    “他哪是想来买米,分明是来探我虚实,我的米是从丰洄那买的,邹海骏是丰洄的人,我事事与他作对,邹海骏如何不起疑?我在苦阳势单力薄,哪敢明着同他敌对?”项伯遗叹了,“江大人也说了,我是前有灾民,后有雷同,我杀了邹海骏,等丰洄反应过来,我也活不了。”
    所以项伯遗为了活命,只能出了哄抬米价的主意,如今监察御史正在潮州赈灾,粮价如此之高,自然惹人注目。
    怕也是如此,雷同才会突然派人到苦阳寻他。
    还真是一招一险。
    江逾明上下打量他,此人颇喜欢兵行险招,前头假扮商贾到丰洄那买粮,借此以探听证据,也是大凶。
    是个不安分的。
    回去后,江逾明把这事告诉了杜衡,杜衡也是大惊,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刘庆竟是项伯遗?”
    江逾明轻轻点头。
    杜衡喃喃问:“雷家在政见上一直与常敬庐相左,项伯遗先前呈递了常敬庐贪墨的罪证,按理说不该与雷家一党为敌,可雷家为何要杀他?”
    江逾明皱着眉,也是一知半解:“该是问项伯遗为何会去搜集丰洄的罪证,这里头有问题的不是雷同,而是项伯遗。”
    杜衡暂时想不明白,往后一躺,索性在榻上装睡起来。
    邹海骏的案子查清后,苦阳县衙出了告示,把先前的命案解释了,又在城里组织义诊,给那些前些个在邹家粥棚吃过粥食的百姓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