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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民众脸上身上溅满腥臭的血,紧跟着也都跪下,各个噤声不敢再动出城的心思。
燕不易带着顾时宁搭乘马车随后才至皇宫。
燕不易请见时,凌屿已经和一帮顽固不化的老臣吵过一顿,满肚子的气。
君主战,臣主和,一帮年过古稀的老头只想着苟且安稳过完余生。
曾经赫赫威名,随先帝起义反叛的将军们,在数十载的江南水榭,吴侬软语中失去了一身傲骨,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议政大殿的地上丢着北方战事吃紧的急报。
凌屿已经换上绣着日月山河纹的明黄冕服,额上龙冠的珠帘轻晃,年轻稚嫩的帝王身上背负着许多的无奈。
他的手撑在下巴上,抬起眼皮看向来人,“燕国师,看来还是只能请你出战了。”
燕不易眸色凌厉,跪在地上,“臣领旨。”
君臣二人,在议政大殿里聊了许久的应对之策。
燕不易临走时,似想起什么问:“陛下想把凤主安顿至哪儿?”
“丢园里。”凌屿冷声说。
这个女人的父亲让他丢了燕州,兄长害他丢了青州,让邑国失去了和歧国抗衡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没有杀她,已经是仁慈。
燕不易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正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凌屿不耐烦地开口:“没事就快滚。”
燕不易利落的行了个跪礼,“臣告退——”
拜拜了您,他家主子也就只有要自己为他卖命时客气说话,这种次数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清。
顾远山虽然死了,但歧国凭空出现了另一位神秘的将军,不要命似的攻城略地,布局十分激进。
反正也不知道这场仗他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就让他家主子到时候后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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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宁睡的很不安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被一只猛兽追,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最后还是被猛兽尖利的爪牙摁倒在地,猛兽凑到她的颈间,锋利的獠牙刺破她的肌肤,咬断她的血管。
然后那头猛兽消失,变成了顾长於。
顾长於白皙修长的双手攥住她的脖子,表情阴冷讥诮,漆黑透彻的眼眸看向她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的双脚脱离地面,脸涨得通红。
顾时宁想要从梦里醒来,却感觉身体沉沉,被什么东西压住,无论如何也抬不起眼皮。她的身体像是在海浪中起起伏伏,漂泊无依。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打在她的脸上,将她拍醒。
顾时宁睁开眸子,印入眼帘的环境让她吓了一跳。
她置身于一个幽暗潮湿的天井,天井开的很高,光线不足。
正中央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大池子,池里的水呈碧绿色,平静无波。
天井四周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玄铁笼子,形状是向上收束的圆形鸟笼形。
每个笼子里囚禁着各色各样的猛兽,狮子、老虎、豹子、蟒蛇,种类繁多,难以枚举。
猛兽时不时发出不甘的嘶吼,好似想要吓退周遭的威胁者,它们身上无不伤痕累累,明明都被关在笼子里,不知伤口从何而来。
顾时宁沉默的消化眼前的一切。
她和燕不易隔着玄铁牢笼对视。
他在牢笼之外,而她在牢笼之中,宛若困兽。
顾时宁眉心紧蹙,眼神警惕,“不是说阿屿想见我吗,这是什么意思?”
燕不易一身戎装,银色的铠甲反射出寒光,他无奈耸肩,“很快你们就会见到了,在这之前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呆着。”
顾时宁薄唇紧抿,压抑着情绪,她的背部挺得很直,即使在这样屈辱的境地里,也不想让自己显得狼狈。
燕不易凝视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她身上漂亮的衣裙早已经褶皱,头上的凤钗歪斜,硕大冰冷的牢笼将她衬托得格外娇小可怜。
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短短几天里,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故和折磨,看着顾时宁强装镇定,不哭不闹的样子,反而更惹人心疼。
燕不易的手穿过铁牢,伸手想摸摸她的头,顾时宁后退一步,冷冷看他。
燕不易讪讪地收回手,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差点忘了小姑娘之所以有这样的困境,一半是他造成的。
他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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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宁缩在铁笼里,抱住自己的腿,将头埋在膝盖间。
被关在笼子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她只能根据每日侍卫两次的送饭判断时间。
饭食粗糙,难以下咽,应该是下人们吃剩下的,时多时少。
顾时宁每次吃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替将军府报仇雪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日,这天侍卫进来时,手里没有提着给猛兽喂食的肉桶和她的饭。
上锁的铁笼第一次被打开,不知为何侍卫看她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同情。
邑国军队在战场上连连败退,如今死守在天门关。
都城内士族却依旧钟鸣鼎食不改其乐,皇上竟然还有闲心来看表演,还点名了要这个女子上场。
侍卫负责喂养园子的猛兽多年,这里的猛兽皆是国师为了讨皇上欢心四处收集圈养。
他还是第一次见关在铁笼里的女人,不由为她的命运捏一把汗,进了园子的猛兽,尚且活不过数月,更何况是一个柔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