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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好像没有盼头,迈过一个坎儿还有更大的坎儿等着,可是没有办法,人总得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等到实在活不下去的日子到了,是死是活也不是他们说了算。
村寨是左冯翊治下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像他们这样的村寨还有很多,不是没有人觉得官府的政令欺人太甚,曾经不少村子反抗,试图将粮税降低一些,他们听过其他地方的传闻,别的地方只交五成税,为什么他们要交六成七成八成,他们知道官府要收税,但是没有收那么多的道理,往前数几百年也没听过交那么多粮税的道理。
然而令他们恐惧的是,最先闹起来的村子很快成了空村,整个村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不见,连刚刚出生的小娃娃和耄耋之年的老人也没能留下,前去探亲的外嫁女以为撞了鬼,哭着喊着回去叫人,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一个人影,只在山沟里找到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后来不知道哪儿传来消息,那些消失的人全部被官府抓到别的地方做苦力,天天从早干到晚,吃不饱睡不好,稍有不慎就要挨打,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发现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最开始谁也不敢相信官府能干出这种事情,可是后来消失的村子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起早贪黑努力干活,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还能和家人在一起,不用被人拿鞭子抽打着干活。
日上中天,篱笆墙里的妇人孩子出去给田里劳作的男人送饭,路旁的树底下已经坐了不少人,外面阴凉的地方不多,只有这几棵老树能遮一遮太阳。
一天到晚难得有歇息的时间,神情麻木的农人看到妻儿心里稍稍放松,忽然,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官道尽头掀起烟尘,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直直的朝着村寨而来。
累了一上午的青壮年顾不得吃饭,连忙让妇人孩子躲到后面,村子里能干活的都在这里,几十个男丁警惕的看着策马而来的士兵,心中升起阵阵绝望。
他们手无寸铁,如果这些士兵想要对他们不利,就是人数再多一倍也打不过这些气势汹汹的士兵,他们村子老老实实种田交粮,还是躲不过被抓去做苦力的命运吗?
赤红色的高头大马在阳光下宛如一道火焰,紫金冠上的艳色雉鸡翎更是惹眼,吕大将军握紧缰绳停下来,看到明明怕的要死却依旧堵在路上的男丁啧了一声,“你们寨子的主事人在哪儿?”
没有一言不合就甩鞭子,也没有来到就杀人,虽然看上去比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凶,但是这人好像不是过来抓他们做苦力的。
青壮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个年纪略大的男人站出来回话,“小人陈二,是陈家村的里正,军爷有什么吩咐?”
田里的庄稼还没有成熟,现在也不是征税的时候,他们村子只剩下最后的口粮,如果这样还要强行搜刮,那他们就彻底没活路了。
吕布上下看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旁边鼻青脸肿的年轻小将,“还不快去?”
小将委委屈屈应下,不太利索的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走过去,“这儿是陈家村,对吧?”
吕布暴躁的一鞭子抽到地上,“废话少说,赶紧的,再浪费时间后天的晚饭也扣掉。”
小将连忙挺直腰杆,从几张纸中挑出一张塞到陈二怀里,“陈家村现有九十二户人家,每家按人数发放米粮,村子里的耕地过些日子会有人过来重新安排,五日后记得去县城取粮食,你们不去没人给你们送过来。”
陈二懵了,不光他懵,他身后几十个年轻壮年也都一脸空白,从来都是他们给官府交粮,还没见过粮食能往回走,就是前两年最艰难的时候官府也只是减了他们的赋税,赈灾的粮食城里的大人们才能拿,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今年情况比前两年好很多,没有蝗虫,没有地动,旱情也不算太严重,官府怎么会忽然给他们粮食?
该不会、该不会是临死之前给吃顿饱的,然后再把他们抓去干苦力吧?
一群人想什么的都有,没有一个相信官府会忽然好心给他们粮食,陈二战战兢兢看着脚尖,诚惶诚恐应下,心里已经在想要不要狠狠心把没熟的庄稼收了举村逃亡。
薛兰按按隐隐作痛的嘴角,不用动脑子都知道这人想哪儿去了,他来到关中后跟着跑了不少村寨,几乎每个村寨的里正都是这个反应,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粮食给你们你们就收着,没打算把你们绑到山沟沟里挖矿。”小将口干舌燥的解释,没到一个村寨都要说一遍,这套说辞他做梦都能背出来,“县城官署的贪官污吏已经被抓进大牢,之前来你们这儿征粮的那谁谁谁知道吧,因为中饱私囊被拉出去砍了,人头还在县城城门上挂着,你们要不信就去看看,关中现在由原司徒直接接管,劫掠百姓擅自加税的情况发现一例严惩一例,原司徒是谁你们知道吧?”
陈二:……
陈家村的青壮们:……
他们不知道原司徒是谁,他们只觉得把人头挂在城墙上有点吓人,本来敢去县城的走到城门处抬头看见个死不瞑目的脑袋也得吓回来。
薛兰耐心十足,看他们不说话又侧身露出身后的吕大将军,“不知道原司徒没关系,吕温侯吕奉先总知道吧?诛杀董卓、平定黑山贼之乱的吕布吕奉先吕大将军,爵封温侯仪同三司的吕大将军,这位你们总知道吧?”